傅成勋看着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自己和他不仅说不上几句话,连面都少见了。他甚至把每顿饭菜做好就出门,连饭都没有吃。
他害怕公子景是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而躲他,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的同时又不舍得他离开。每次他眼睁睁看他出门,心都会揪着,绞着,幽幽泛着窒闷感和疼意。
再看着这空荡而安静的家,失落和贪念就像是沼泽,不断把他拉坠入无边痛苦之中,要淹没他了。
然而就在他一次次匆匆来回中,傅成勋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声:“去、去哪啊?”
“齐府。”
哼,这么多天倒是问了他一次,小没良心。
公子景背对着他淡然答道,神情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小得意,心里的烦燥也顿消不少。他还想嘱咐他一句好好吃饭,转念间却突然想起花无谢那天所说的话。
您试过这么挂念一个人吗?
他神情冷然下来,那句嘱咐怎么也说不出口,便匆匆离开此地。
而饭桌旁的傅成勋则失神的看着他的背影,那句齐府环绕着回荡在他的耳里,一下一下闷锤着他的心脏,不仅余留下阵阵钝疼,同时还有一道渗血的淤痕。
他很难受,每一次呼吸都特别难受。家里,街上,酒楼,哪都一样。明明天清气爽,明明欢声笑语,人声鼎沸,而他像是与这欢喜的世界隔开,只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应对着各式的客人。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后,傅成勋就被掌柜单独喊出来谈话。
“成勋啊,你这个月工作了十三天,掌柜我呢还是特别公道的,这样吧,我算足你半个月,加上上个月的工钱,一共是三两银子。”
傅成勋听他这么说着,脑袋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尽褪慌张得话都说不利:“掌……掌柜,您这是……”
掌柜脸上堆满了笑,说:“是这样的,最近店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我思前想后仔细斟酌一翻才决定辞了你,你看你是店里这么多员工中长得最好的,手脚又利索,做事特别勤快,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傅成勋茫然眨了眨眼,紧接着无措的低声哀求道:“不、不是的,掌柜,我们每天都很多客人光顾,忙都忙不过来,怎么会不需要人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掌柜?是的话,我可以改的,您也可以扣我工钱,我才稳定不久,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维护生活的掌柜!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求您了!”
掌柜也是拿钱办事,见他这个反应,眼神立刻瞥向一直监视他说话的人身上,见他正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顿时就感觉头大。
这都什么奇怪要求,花钱让他辞了傅成勋,还让他顾着他的感觉,让他被辞得舒舒服服。这不是闹吗?都被辞了谁会舒服。算了,反正被盯着想做恶人也做不成,那就卖卖惨吧。
“成勋,你别让我难做,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为了这门生意是操碎了心。唉~你别看我们每天客人这么多,看似很兴旺得样子,其实我赚不了几个钱,最近还面临亏本的风险,实在养不了这么多人手。你也知道,除了你之外,其他都是在这做了很久的老员工。他们跟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有个别还和我有亲戚关系,我实在不忍心开除他们。再说他们也不像你这么灵敏懂事,没了这份工作不行的。你就别再求我说想留下,拿着钱去找另一份工作吧。我啊,自顾不暇呢!”掌柜声情并茂的说着,还从钱柜拿出三两碎银塞在他手里。
傅成勋愣愣看着他,自知已无力回天,委屈不甘涌上心头压窒着他,泛出无尽的悲凉,蔓延全身,穿骨入髓。
“成勋,你走吧。”虽然掌柜觉得面前跟他做了一段时间工的小伙子特别凄凉可怜,但心里对他却没有半点怜悯之情。这钱啊,是香的!至于这不相干的人会怎样又跟他有何关系呢!
“掌柜……”他微哑的声音带着哀求的腔调喊道,想再试试尽力保住这份来之不宜的工作。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的打断了。
“成勋,已成定局了,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的,而且工作这么多,你何苦要在这苦苦哀求呢?”
傅成勋脸色更白了,黯然神伤的愣愣的看着他,声音梗着,酸涩得发苦。眼里的一切仿佛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无尽荒凉。
他知道,他确实是被辞退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也知道,掌柜所说的都只是客套话。
是他,没用,还不要脸的去哀求着什么,真可笑啊。
傅成勋的自尊心碎了一地,难堪的想要落荒而逃,但他又特别的无力,所有负面的情绪积压着,痛苦的撕扯着他,喘不上气了,好难受啊!
他为什么要活着?
当初被打得半死的时候怎么就活下来了。
对、对啊,他还要熬到该死的人死去为止啊。
继续留在此处也没意思了,傅成勋低垂下眼想要回家,但心中杂乱的情绪时刻影响着他,呼吸都伴着阵阵的余疼。
太难受了……
眼中的热意晕开了面前的景象,他强忍的憋着,不想让自己更加难堪。
也是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消愁的好东西——酒。
在这工作这么久,他见过很多失意来酒楼喝酒的客人,他们大多都疯疯颠颠的说:“酒真是个好东西~”
“掌柜,卖一坛酒给我吧。”
掌柜听闻他这么说,自然同意,随便拿了一小坛酒卖给他,还难得大发善心的半价出售。毕竟辞退他都得了一大笔钱,这就当作施舍吧,而且他还不闹事,也算是看着顺眼。
傅成勋木然接过那坛酒和找回来的零钱,走出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