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尘一剑在祝川的护山大阵上撕开一道惊雷般的裂缝,二人顺着这道缝隙来到了石梯之下。那一节节蜿蜒至树木浓郁处,似乎是漫长的看不见尽头。
“我说面瘫,”宴容时的后槽牙死死咬合着,“这就没点便捷的办法了?宣宣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和尘轻飘飘乜了他一眼,其内的意思竟然被宴容时神奇般地捕捉到了——不走,就滚。
宴容时自然不能顺了他的意。在和尘踏上第一阶布满青苔与褐色地衣的石阶上时,宴容时也紧跟着踏上去。顿时天旋地转,这迢迢长路上只余他一人。他看到了陆宣。
陆宣的样子很奇怪,主要是装扮。细碎的短发,上衣下裤,尤其是鼻梁上驾着一框细细的银丝。简直闻所未闻。
而他却觉得理所当然似的。
窗外香樟树投下的光斑摇摇晃晃,总有几点跳到他的眼睛和睫毛上。宴容时看着手痒痒,总想走过去摸摸他的眼睫,再亲亲他缺水干涸的嘴唇。
他附近的女生很吵,和着窗外的麻雀声总让人有种眩晕又梦幻的迷醉感。陆宣忽然从沉沉的书本中抬起头来,目光精准无比地落到他身上。
那一刻的感觉难以形容。宴容时真的不想用“小鹿乱撞”这种充满少女气息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然而事实就是那样,宴容时乏善可陈的前半生中,头一次这么狼狈又甜蜜,好像心脏被铺陈暴晒,最后放到蜜水里浮浮沉沉。
我这么喜欢他。宴容时想,我这么爱他。
和尘的脚下落下细致又绵密的雪。他又拂花穿叶般穿过了又一个幻境。
上一个幻境中,陆宣在喧闹又迷乱的灯光中看着他,清亮的眼睛里满是他的倒影。和尘终于没忍住,他走过去捧住他的脸颊,深深地吻住了他。
这个幻境若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原来的他一定没有这样做。因为当他用牙齿捉住他的嘴唇的时候,那梦境立马像流溢光彩的玻璃杯碎了。只剩下陆宣茫然又吃惊的表情,和他堪称柔软的双唇。
和尘咽下他未言的话。唇齿流转间,和尘喃喃道:“等等我。”
陆宣眨了眨眼,他的身影也渐渐虚幻。
和尘捉住他渐渐苍白透明的手腕,把他狠狠地压制在他身下:“等我。”
陆宣消失了。那纸醉金迷的异世烟消云散,只余纷纷雪花婉转地落满远方的天际,和和尘脚下的石阶。
渐渐,那雪花变了。刚开始时掺着血丝的那一线嫣红,后来是浸泡在血池中的殷红,整个天空都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然而地面却隐隐震动勃发起来,无数吟唱与梵音缓缓地飘上长空,祝川的东方竟隐隐折射出缕缕金光。
和尘头痛欲裂。脑海中有什么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沸腾的火,一半是破碎的冰。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影也逐渐变得虚幻,就如同刚才陆宣从他面前消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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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再留一会儿吗?】
系统噼里啪啦打代码的手立刻顿下来,他扶了扶闪着幽幽蓝光的眼镜。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为什么?】
【我做这么大牺牲,】陆宣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你总得让我看到结局吧?】
系统警觉地抬起头:【你不会动心了吧?】该死,为什么这句话也这么似曾相识,难道他曾经也这么说过?!
【没有!】陆宣的反应简直欲盖弥彰。
系统看了看缓慢推进的进度条,慢吞吞道:【好吧,十分钟。】
系统话音刚落,祝川阴暗的东方霎时有无数金线刺穿出来,恍若旭日东升。而那层层光辉之下,火红的凤凰、青鸾等飞禽唳,地上数以万计的走兽也长啸。一声叠过一声,千万声盖住千万声。天地间焕然一片崭新,万物都在迎接新的天道诞生。
而那西方,黑暗浓雾一般蛰伏着,缓缓逼近着新生。这是正邪两道的碰撞,新旧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