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那六只箭前后叠至，防御大阵和禁制丝毫没能影响它们的速度。洛湘舞缩在袖子里的手，捏着指诀微微一动，那行至半路的箭羽方向便改了。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等众人回过神来，惊觉那箭羽可以穿透重重防御的时候，六支箭的箭身，已经全部没入唐兆俅的心口，带着来自红山的寒凉气息。
唐兆俅握着箭尾，想要往外拔，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力气，他的眼睛里已经都是血色，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瞬就是无尽的惊惧。他还想再看看这世间，他还不想死。
说来也巧，往常他都会在外衣下面再套一层软甲，前几日被太子借走之后一直未还。他想着只是在城墙上看一看，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所以没穿软甲就来了，不曾想，隔着那么多的防御阵法，他还是被伤到了。
“救……救朕……”唐兆俅发出艰难的求救声。站在他旁边的皇甫允一把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还给他渡了灵力，却也没能阻止他咽气。
“陛下！”短暂的沉默之后，皇甫允发出惊恐的呼声，城墙上一时乱做一团。
圣殿的主教并未立即上前，而是扯住洛湘舞的手腕，沉声道：“皇帝死了，群龙无首，城破只怕是在旦夕，你随我来。”
洛湘舞看了一眼那边围住皇帝的众士兵，放下手中的指诀，跟着主教离开。她是刻意这般做的，因为唐兆俅这个皇帝竟然要给相由说亲，她偶然间从太子那里听到的，说他们的陛下要给相由和皇甫家的郡主赐婚。
她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出能够折中的法子。圣殿的圣子只能在圣女中挑选妻子，而她，注定要成为圣子的人，谁都不能改变她的心意，哪怕是大权的帝王。
如果没有今日的事情，她也会选择在恰当的时机出手，这六只箭，倒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城墙上短暂的动乱不要紧，有她亲设的防御大阵在，最多就是士气低迷一些，等到太子继位，整座会王领依旧会固若金汤——
她跟着主教一路回到圣殿，路上想得很美，等进了殿，却被主教一句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你是不是以为，你的小动作没人能发现？”
“！”洛湘舞一惊，瑟缩着退了两步。
“防御大阵是你设的，你以为我感受不到你身上的灵力波动吗？”主教捋了捋自己的高帽子，“你觉得本座为何不阻止你？”
洛湘舞慌忙摇头：“小女不知。”防御大阵本就能够更改攻击的方向，让攻击失去力道，而她不过略施手法，没想到那六只箭的威力一点未减。青争的实力，倒是出乎她的预料。
主教微微一笑：“你知道吗？随着解禁的木叶集增多，本座也知道了不少千百年前的事。圣殿，曾凌驾于整个大陆之上，是所有人的信仰，那个时候，连皇室成员见了圣教中人，都要行礼跪拜。哪里像我们这样，说是全大陆的信仰，却要与皇权分庭抗礼，有些时候还要看皇帝老儿的脸色，这样的圣殿，哪里还是圣殿？”
“主教大人想做什么？”洛湘舞有些不敢想象主教的话外之意。
“太子殿下承诺会帮我们恢复圣殿往日的辉煌，你所做的，就是我答应他的。”主教将他的高帽子摘下来，“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扶持太子殿下，让他尽快登基继位。”
“领命！”洛湘舞垂首，吸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今年的初春，似乎比往年都要凉上许多。在这大殿里，怎么有些冷呢？
*
青争带来的红山女子们忙着安抚被防御大阵影响的新兵们，一众人折腾到傍晚，才扎好营，暂时歇息下来。
主帐内，灯火通明。
司小艾抱着一串木叶集，指给在场的所有人看：“你们看，这是我从皇宫珍藏的木叶集中找到的，上面有一残页，写着‘大平三百年灭，大乘期强者绝’。”
“大平，真的存在！”陆霜雪一双眼瞪得溜圆，“这个世界上，竟真的存在过女帝，还是大乘期的强者——”
她们每个人都听青争讲过她在“红山考”中的发现，只是，“大平”的痕迹被抹去久了，竟再难找到蛛丝马迹。
洛小北擦着她的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们书写的历史，又有多少可信度？我从小就不相信，大权数百年历史，竟一个值得被铭记的女子都没有？一定是被他们抹去了姓名，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不，存在就是存在，没人能完全抹去痕迹。”司小艾举了一下手里的木叶集，“只言片语中，依旧存在真相。我已经按照青争说的，编了许多有关大平女帝顾沧芝的话本故事，交给说书人去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