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温柔的笑容，她最近常常在梦里见到。只有红山主才能在那样的情景下笑出来，而现在，她也成为红山主了。
或许是想她了，曹算算想。
当年的小木车案，殒命的不只是她眼前所见的那些孩童，还有大批大批的宫中内侍。
支开长阳殿前内侍的，是当年正受宠的荆君顾，在那之后，荆君顾便失了宠，没过两年就郁郁而终。
她还记得她的生父荆长阳紧紧握着她的手，跟她说，未来红山主的位置只能是她的，也必须是她的，这一点谁都不能动摇。
桌案上的公文还层层叠叠的摞着，曹算算从卧榻上起身，揉了揉眼睛。
大殿内空空旷旷的，内侍们都被她赶了出去，若非紧急事务，没人敢打扰她的午睡。
但今日午睡的时间也有些长了，曹算算唤了内侍进来，将她散乱的头发重新梳挽了一下。
年轻的宫侍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因着曹算算的喜爱，所以能在这正阳殿内当差。曹算算看着他弯弯的眉眼，便想起云芜当年也是这副爱笑的样子，可如今——
因为成为侍臣后多年无所出，云芜明里暗里没少受到朝臣指摘，近日里越发愁眉不展。
曹算算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见云芜笑，是什么时候了。
前不久，太医令那里还查出了一批精猛的虎狼之药，捅到她这来，最后被她草草处理了几个宫人了事。
她知道那是云芜要用的药，他想要孩子。可云芜也不想想，她娘亲过世还不到一年，国丧期间，她根本无心生养女儿。
更要紧的是，她的身体……
“陛下？”小宫侍唤了好几声，才将曹算算从思绪中唤了回来。
原是兵部的人有要面呈的折子，为了不打扰她午睡，一直等到了现在。
曹算算接过那呈在盘中的折子，入手微凉，还带着外间的寒意：“今年的冬至日是不是快到了？”
“是——”小宫侍只是如实答话，不想下一瞬间，红山主却发了怒火，掀翻了呈折子的漆盘。他急忙跪地请罪，红山主却不理会他。
半晌，方让他起身整理散乱的盘子。
小宫侍看到折子散开，里面隐约露出几个字，“迁徙”、“红山”什么的，似乎是在说今年的迁徙不太顺利。
曹算算看着他将漆盘整理好，出声提醒他：“你应该知道，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
听着红山主冷清的声音，小宫侍再不敢有多余的心思，连声说了几句他什么都没看到，便得了红山主的应许，带人退了出去。
大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曹算算看着眼前属于自己的大殿，目光有些深沉。
*
今年的冬至日到底还是提前了。根据观天造的呈文，距离冬至日只剩了不到两天。
曹算算站在红山宫的塔楼上，目光望着极北，有些心焦。
自从兵部上书，说仍有个别村落没有执行迁徙之后，她就派了大批的人手和金甲卫前去做工作，要求她们至少要在冬至日前强制迁徙。
这个时候，应是她们在冬至日前最后一次传回消息。
可是什么都没有，连失败的消息都没有。不行，她不能再等了。
曹算算叫了宫侍来：“备船，寡人要去凉州。”
“陛下，冬至日就要到了！”宫侍声音轻缓地劝阻，不想竟被红山主一把揪住了领子。
宫侍的领口很紧，如今被红山主这样一扯，他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
曹算算垂眼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寡人没记错的话，你是文家的家生子？怎么，文家现在连寡人的一举一动都要管？是你活得不耐烦，还是文家已经腻了荣华富贵？”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足够阴冷，听得宫侍身上渗了一身的冷汗。
宫侍急忙请罪：“不，不敢！是小的逾矩了，小的这就去备船。”
看到他这般模样，曹算算手指松了松，放开了他的脖子：“还不快去？”
唯唯诺诺的宫侍一溜烟小跑离开塔楼，曹算算叹了口气，将视线又落向了凉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