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江澄不大对劲,不,是很不对劲。甚至在魏无羡把乱七八糟的红色调料撒进粥里的时候,还漫不经心地帮忙用勺子搅了搅。魏无羡吓得夺过江澄手里的饭勺,惊道:“师弟,是我的错,不该总让你帮我煎药做饭……想不到都把你逼成这样了!”
江澄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去搅那锅已经变了味的白粥。可就连瞪的这一记白眼,也让魏无羡觉得没有平日里那般犀利。
“这可怎么办,一定是我近日睡得太多,师弟没人陪着说话,怕是闷傻了。”魏无羡伸手去拍拍江澄脑袋,一副我很理解的样子,却被对方无情躲开。
“你才傻了……”老半天,江澄才闷闷出声。
魏无羡这下确定这家伙有了什么心事,不禁正儿八经去问:“江澄,今日出什么事了?”
江澄叹气,犹豫再三还是把那两个猎户的事说了。
魏无羡听完却是紧张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也有四五个时辰了。”江澄略略估算道。
“不好!”魏无羡跳起来,也顾不上收拾东西,只拿了乾坤袋抛给江澄便推搡着他出屋,“来不及解释,路上再说!”
江澄见他难得严肃,不得不压下惊疑随他出门,既然知道山下来路的村镇已有温晁爪牙,二人便一路向山上行去,或许可以翻过此山另谋出路。可尚未行出二里,就听头顶有御剑之声——温家修士,已经到了!
两人不顾石木荆棘,就地匍匐在草丛之中,头顶恰有一巨石横亘而出,成为一处天然屏障。只听到头顶数次破风之声,来人竟不在少数。众多御剑声里,还隐约传来句浓重的乡音。
“仙长,那屋子就在下面!”
是那名老猎户!
“怎么会?!”江澄伏在地上,直到头顶御剑之声消失,才惊疑地低呼出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荣华富贵在前,如何不去伸手?”魏无羡也猜出,指路那人,定然就是江澄口中所说的猎户之一了。
“我明明逼他们发了誓,那个人磕得满头是血,绝不是骗我……他……”江澄一时混乱不已,老猎户舍命让年轻的侄子逃命,而青年也憨直地要救老人的性命——这样的人,怎会轻易违背誓言?
“是,他们当时为了活命自是真诚无比,绝不敢骗你。可一旦死亡威胁不在,而利益却唾手可得,他们也是真心实意要违了誓言。”魏无羡拍拍他肩膀让他冷静下来,斟酌着解释:“江澄,这不怪你。你没接触过这种穷困潦倒的人……他们一辈子都为了斗米发愁,做梦都想有朝一日可以不愁吃穿。他们或许可以为亲人搏命,可誓言在他们心中,大概还不抵半个馒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惨叫惊飞了山中鸟群。两人不禁从藏身处探身回望。
他们此时所在已经靠近山顶,从此处探身望去,那暂居的小屋恰可暴露在视野中。
只见二三十名修士持剑而立,有两名猎户委顿在地,其中一人,已是少了一条手臂!
“仙长!仙长我们没有骗人啊!小老儿句句属实,这里真有两个江家余孽啊!!”老猎户看着侄子少了一条臂膀早已疼晕,不禁老泪纵横,大呼冤枉。
为首的温家修士并不买账,兴师动众而来,屋里屋外寻了一圈全无所获,他早已是气头上,举剑就要卸了那年轻猎户另一只胳膊。
老人惨呼一声,扑跌过去抱着他的腿哀求道:“仙长,您看看屋里,还有人在烧火做饭!他们定没有走远!仙长饶了这娃,他还小!还小哇!”
那修士和旁人小声商量了什么,才大声呵斥道:“我如何知道这不是尔等刁民的住所,故意诓骗仙家的财物?”
老人噎住,他们□□凡胎,又哪能一路跑到山底,回来还能灶火不息?可那明晃晃的剑硬是让他不知如何辩解。
“除非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不然你们的性命就是诓骗我岐山温氏的代价!”那修士大声喝道,吓得老人一个激灵。
老猎户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对着这深山野林大声呼号:“江家小神仙!您行行好,救小娃一命吧!是我不对,我猪油蒙了心,我活该千刀万剐!可瓜娃子是听了我的话,他还小哇!”刚才对着温家说江家余孽,转口又变作了神仙。可他一下下把头砸在地上,留下斑斑血迹,一声声地喊,“家中还有老人指望他过日子!我们都没了,她可怎么活啊!小神仙,您行行好,现身救救这娃儿,小老儿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那个温家修士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他明明就知道这猎户说的是真的!
老猎户声声泣血,仿佛重重锤在心上。
“呵,好一出愿者上钩!”魏无羡咬牙切齿道,手中攥紧百忙之中带出来的长剑。
江澄紧张地按住他,哑声道:“你干什么?送死么?”
魏无羡回望他,看到了江澄充血的双目中透露出的愤怒,知他同自己一样,早已怒火中烧。不禁笑道:“我又不傻!”说罢,指了指头顶那块巨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不是送死!”
江澄了然,却一巴掌把魏无羡压在地上,“你给我老实呆着!接应我!”
只言片语间,两人达成共识,江澄一剑掷出,直直插入横亘着的巨石与山壁相接之处,而魏无羡则另选了隐蔽处一路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