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这人还不老实地动个不停……
“江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恩？”江澄沉沉应了一声，嗓子有些发干。
心事……自然是有的。然而却无法像小时候那样，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来。这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会不会不解错愕，会不会反感厌恶，会不会惊惶远离？甚至连现在这样相拥而眠也再无可能？
青鸟的警告嘲讽还在耳边，莲花坞宗主之责，江家的香火，宗门的声誉甚至不孝之罪，便是自己愿意担，这人又愿不愿同他一起？
“你最近有点怪啊，和我说说呗？我保证不笑话你！”那人还不老实地扒拉着他的肩膀，从充当被褥的衣物中探出身来。
和小时候哄自己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江澄，你和我说说嘛，说出来会舒服些的，我保证不笑话你！”小魏婴压在棉被团上，对着里面因为父母吵架而偷偷哭鼻子的江澄千哄万哄。直到把人逗得大发脾气，好端端的床铺搞成一个鸡窝，两人才在江澄断断续续地叙述中裹进一个被子里，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然而，不一样了。
在这人生死存亡之际，他尚能绝望地去嘶吼心里的渴望，可此时此刻，面对无比清醒的人，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艰涩、胀痛、难以出声。想说的明明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可那几个字之后需要考虑的却仿佛要爆开般堆积在脑中，让他不得一丝轻松。
若是可以……还不如把人推开，自己跑得远远的，远离这个人，远离这个不正常的自己，连再去那大殿中苦修一整夜的灵力也好过在此艰难地抉择。
“江澄……？”
“我……我喜欢……”字一个个艰难地从嗓中挤出来……脑中一片空白……住口，这句话说出来，会有怎样的后果？又会迎来怎样的宣判？
“恩？”魏无羡忽然一愣，仿佛意识到什么严重的问题忽然坐起来，俯身盯着江澄，等着他的下文。
江澄也仰视着他——瘦削的身体，一直没好过的脸色，支在他身上的双手冷得叫人心酸，虽然依旧会笑得没心没肺，可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还会暴露出他的身体仍处于极度的不适……
一个“你”字，含在唇间——还不是时候……
可笑他还曾抱怨过那堕下神坛的竹灵，爱上了为何不直接说出来。
哪想此番轮到他江晚吟，更是有如丧家之犬，小心翼翼，狼狈不堪。
“躺回去，你这样不冷么？”江澄吞掉了某个字，把人塞回衣服堆里抱紧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吞掉前面的话，只盼着怀里的人没能听清楚。
“不是！江澄，你说你喜欢谁？”没听清是不可能的，魏无羡此时耳目清明得过分，甚至异常精神地追问道：“我知道了，臭小子是开窍了么！？”
江澄心中一突。
“肯定是小楼幻阵里发生了什么对吧？难得你能从那九死一生的幻境里逃脱，我还没机会问你发生了什么呢！”魏无羡说道。
“你……知道？”
“那是，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你小子什么花花心思我能猜不到？”魏无羡嘿嘿笑道：“你也不必害臊嘛，咱们这个年纪，放普通人家早就有儿有女了，动个春心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江澄茫然看着这神情自若的人——他知道？不用藏着掖着？那为什么，还能笑得如此毫不在意？
“那……”江澄涩声道：“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魏无羡终于不笑了，板起脸，似是认真考虑了一番才道：“江澄，不是师兄要打击你……”
江澄的心猛然一沉。
“虽然人神之恋，人鬼情未了这些个话本是很好看啦，可那些姐姐们毕竟是鬼类，你们是没有未来的！”
“……”江澄一时有点木然。
“好师弟，我懂，我都懂！你看，鸾姐姐温柔起来千娇百媚的，凶起来又颇为英姿飒爽，这样的女子若是个活的，哪个男人不会动心？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等出了乱葬岗，你将来定能遇到更好的姑娘，到时候师兄一定支持你，帮你追到手好不好？”
“闭嘴！”江澄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黑暗中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