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明臣忧心忡忡地望着女儿,眉间的川字深了不少:“茶茶……摄政王他……你……”
你和摄政王是什么情形?这句话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完整地说出来,怕自家女儿尴尬。
倒是蒲茶比他洒脱些:“他说对我有意,我没答应。”
蒲明臣很意外:“这……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倒是有做一些事,不过也都算不得什么,蒲茶怕老父亲慌张,回道:“他还算得上是个君子,你女儿如今仍是清白的。”
蒲氏夫妇对视一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蒲明臣一边擦着额上不存在的汗,一边叹气:“唉,你打小就人见人爱,真是太愁人了。” br />
蒲茶:……
当初她之所以会拼着一身痴勇,就是因为她爹老对她这么盲目自信,令她也十分盲目自信。
小孩真不能像他们这样教。
蒲明臣忧愁地看着她:“茶茶,你做得对,可不能应了他。咱们一家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波了。”
蒲明臣不过四十几岁,头上已早早愁出了白发,精力也比不得同龄人;蒲夫人一向身体不好,也再受不得任何刺激。眼下虽安稳,过去的几年留下的痕迹却太深,不能够再来一次。
这时有仆从来请蒲茶。蒲茶以为是要用晚膳了,仆从却说:“王爷请您过去说话,说是有要紧事。”
蒲氏夫妇一颗心又吊了起来,担忧地望着蒲茶——王爷对茶茶有意,这孤男寡女的,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
“别担心,若要有事,也等不到今天。”蒲茶笑着安抚他们,心里却也疑惑千椎找她去做什么。
跟着仆从进了他住的院落,看见桌上的医箱,蒲茶心里猛地一惊:坏了!今天一高兴,把他眼疾的事给忘记了!
千椎正负手看着窗外。仆从恭恭敬敬地来回话,蒲茶站在一旁,不安地绞着手指。
他头也没回,只淡淡地叫仆从下去。
仆从离开了,还把门也带上了。
这时千椎才转过身来。他面上十分淡然,但那双眼睛毫无神采,宛如一汪死水。
千椎伸出手,对她说道:“我看不见,要麻烦你扶我去榻上坐下。”
他不知她站在哪里,那只手向错了位置,偏到别的地方去了。
蒲茶心里涌上来许多愧疚,也掺杂着一丝丝埋怨。
她一时昏了头忘记了,他难道也不记得自己眼疾的事?怎么日暮时去寻她,也不提醒她一下?
眼看他眼睛就要好了,要是因为这一次疏忽又变严重了怎么办?
她急忙上前去,搀住他的手,慢慢地引着他到榻上坐着。
“对不起啊……”他没责怪她,她心里更难受:“我不是故意要忘记的……”
“不怪你。”他柔声说:“今日没发作,我下午忙着别的事,自个儿也忘了。”
他的语气温柔得令她心里发慌。
不要对她这么好啊。她在心里默默祈求。
她宁愿他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也好过这般毫无底线地迁就她。
蒲茶急急地打开药箱,取出针,又想起药也没熬。
“我先给你施针,施完针再去熬药。”她硬着头皮补救。
“我已叫人熬着了。”千椎道:“莫紧张。”
这句话半点也没能安慰到蒲茶。她一个要立志做大夫的人,随随便便就忘记了病人,真的够资格做大夫吗?
“事已至此,责怪自己也没有用,且先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他眼睛看不见,却猜到了她此刻的情绪。
这句话将蒲茶从自怨自艾里拽了出来。是啊,现在责怪自己又有什么用呢?赶紧查漏吧!
她终于想起自己遗漏了很重要的事:“你眼疾几时发作的?”
他眼疾一向规律,这还是头一回不规律,不寻常的情况都要重视的。
“戌时初。”他答道:“一发作我就叫仆从去唤你了。”
蒲茶抬头看了看钟,是一刻钟之前——两个院落之间隔了些路,耽误了一点时间。
待施完针,她仔细将时间记下,又专心问起别的问题,以免遗漏了任何异状。
他一一认真作答,比平日还要耐心些。这耐心又掺了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勾起她的内疚来。
蒲茶记录完,合上册子,终是说出了心里的话:“你还是骂我几句吧。也不知误了你的病情没有,你半点不责备我,我心里难受得很。”
“你既能自省,我为何要多事责备你?”他说道,一片坦然:“若是不会自省的人,我自然会教训一番。若是能自省的人,不必我说什么,下回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更何况,今日我自己也疏忽了,也不全是你的过失,你不要将错误全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