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拓跋族君突然拍案而起,对赵戈延后再审的决定不满,给众人讲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五姓氏族同气同声,当年助赵王室定国,却被赶到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艰难求生,如今木姓一族含冤被灭,是真的冤枉还是赵王氏连他们安分待在自己的小地方也已经看不惯,打算挨个赶尽杀绝。
这事儿他们得弄明白。
赵戈准备攻打呈国,却只让他们四姓氏族出力,这恐怕……
拓跋冀没把话说完整,但也足够其余几人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的住地都在下俞偏远的角落,不比白家能四处走动,掌握朝内形势。
赵戈突然试图举三族全部兵力攻呈国,却不欲动用下俞兵,在木姓一族被灭的背景下,叫他们不去想赵戈的居心都难。
赵戈的书案前要求重查案件的奏章堆了一摞,这还只是在行宫中的官员的奏请,事情已经快马传回了王都,赵戈能想到在王都等着他的是什么。
赵清晏跪在赵戈的书案前,周围散了一地凌乱的奏章,她额头红了一片,固执的挺直脊背。
展翎跪在她身边,冷淡地注视赵戈,注视那一地奏章。
“你是说那花魁恰好到了你府上,告知你冤屈,对你百般请求,你才好意将她带在身边给她一个伸冤的机会?她可真是会选时候啊,在行宫月余,等到各方族君到齐了才喊冤,当真有如此凑巧之事?你当真什么也不知?”赵戈又一本奏章砸下。
砸到了赵清晏的肩上,赵清晏感觉不到痛一般,哼也不哼一声,“弧葫族少族君到儿臣府上的确是凑巧,还请父王明察。”
赵戈的目光转而落到展翎身上。
展翎低头,若非如此便藏不住她眼里的愤怒,“事情因下官的妹妹而起,幼妹痴傻,宫中太医都有耳闻,伤人实为无心之过,幼妹素来与吴小将军有交情,事情发生之时吴小将军也恰巧在场,父王一问便知。”
特意提起阿满与吴将军有交情,混淆视听,让赵戈不将她一下打入太子党,也暗示查姝元入府的前因不是赵清晏唆使,的确是意外。
事实也就是那样,可却好似刻意安排的那般巧合。
赵戈心中的确起了疑,要说事情是赵清晏在安排,起意招各方族君前来的人是谢贵妃,他也因为心中的构想推波助澜其中,才最终演变成现下的处境。
谢贵妃会帮着赵清晏?
显然不可能。
“胄儿是你王兄,你与订儿应当知道把握其中的分寸。”赵戈终是挥手让二人退下。
展翎与赵清晏叩头退下,静默不语走回芙蓉殿。
摸着赵清晏额上发红的印记,展翎眸中淡然:赵戈砸赵清晏之时,陷害赵清晏谋逆之时,可不是那一副慈父的态度。
分寸,何为分寸?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才是分寸。
但好歹是将赵清晏从这件事中撇清了关系,展翎拥着赵清晏安稳睡下。
行宫之中的另一人却辗转难眠。
谢贵妃费力思索白简与这件事的干系,她怀疑是白简利用了她,但白简又为何要帮着赵清晏姐弟?
白简围猎之时还问她赵清晏是谁家的姑娘,说话唐突了今上,显然是不认得三公主,这些时日在行宫中也未与赵清晏姐弟私下说过任何话,万没有可能帮着赵清晏姐弟。
她望着空荡的枕边,此次行宫之行她看似光鲜,实则没有讨到半点好,让那蒋妃冒了头!
回王宫的一应准备再次被催促加快,缩短到了半月。
赵订忙得连饭点也没有闲暇再到赵清晏的面前转圈,赵清晏已经在考校阿满对《三字经》的背诵。
介雨给赵清晏汇报介风从出央城传来的消息:“王宫中官员已经知道了行宫中的事,大王子也收到了要求彻查的奏章,推说事关重大,要今上回宫才能处理。”
“吴将军他们商议好回王宫之后,尽快将侯将军定罪,还弧葫族清白,草草了结案件,今上似乎与他们通了气,让他们撇开已逝的谢族监不谈,勿要牵涉到大王子,今上暗示了会协助他们。”
对于查姝元和余下三部族而言,还弧葫族清白便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定不会过多的追究背后的赵胄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但是对赵清晏而言,没咬到赵胄,那就是白忙活了一场。
赵清晏毫不意外赵戈会偏向赵胄,手握《三字经》皱眉似有不忍,展翎目视她,偏头询问介雨,“侯将军此时在何处?可否知晓此事?”
她倒要看看,赵胄的人已经计划要将侯将军舍了,侯将军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侯将军的军队驻扎离出央城不远,已经知道查姑娘上告一事,正急得跳脚,但他恐怕还不太清楚吴将军几人与今上的打算,驸马的意思是要看他们狗咬狗?属下这就去办。”介雨也觉得是个好办法。
“不妥,此人轻易就能被唆使,非是有头脑之人,刀斩十余万无辜百姓,说明其残忍没有底线,让此人……”
“让此人咬你王兄一口,非死也得掉一层皮,介雨去办。”展翎接过赵清晏话头,“他们可曾对你心软过?”
以往介雨不会听展翎的使唤,这一次却领命躬身即刻转身出门。
赵清晏看着她消失在书房门口的身影,与展翎认真道出余下的话,“让此人身处绝境,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出来,牵涉到了王兄,我等设局之人又能保全?”
展翎不为所动,仍是认为赵清晏不过是心软罢了。
赵清晏叹气,说起另一件事:“谢国公的府上以前有一棵柿子树,是王兄出生那年,谢国公手植,有一年树上的果子结得极好,谢国公往宫里送了一些,滋味甘甜,我吃得多了,身上却出了疹子,好不容易让太医救回了命。”
“王兄一怒之下,偷了父王房中的左军兵符,带兵围了谢国公的府邸,亲手砍了那树,背上挨了鞭刑,还让先王祖父罚跪宗祠。我偷偷去看他,他说他下次照样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