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沉在门外默默目瞪口呆。
当然,门里的温伯早已急得跳脚,“小祖宗哦!你快闭嘴吧!咱们家主跟国主的事情,那是下人能议论的么?!”
“我觉得并不在意啊。”落落挠了挠头发,“又不是真的有什么,那结拜个兄弟还算祸国殃民么?我就是替家主理亏啊,明明那么个大美人模样,被人造个金屋子藏起来,才算众望所归吧?再说了,歌女习性怎样,你又不是没见过,家主怎么着怎么着,也脱不开这一层吧?”
落落只允许自己揣测家主。
温伯见他年纪小,对某些事情尚在懵懂之中,终于抚了抚胸口,赶紧舒了一口气。门外的梁沉却皱眉不语,终于不等落落再胡说八道,他便直接推门而入。
落落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温伯见了,急得恨不得咬断舌头,也只好蘸着老脸颤颤巍巍地替落落赔罪。梁沉揉了揉头发,环视了一圈儿这屋子里朴素摆设,突然诡异笑了。
“你就混成这样,也配跟我争?”
他缓缓走近了几步。
“我……”
还没等落落我出个所以然来,那梁沉突然一握扇子,直接上手一抽。落落猝不及防,被打得整张脸都向西偏去,他抬头时,嘴角已经渗出了血迹。
“少爷息怒!”
温伯扑通跪了下来。
“息怒?”梁沉冷笑,“落落,我还真没看出来啊,你竟然还有这种认我舅舅当干爹的心思?不过看来你平日里千尊万敬地都是在放些屁是吧?一边一口一个家主,一边一口一个歌女,怎么啊?我舅舅是歌女的儿子,碍着你的眼了么?”
落落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整天什么歌女之子、天魔之子…嘶,落落,我就想不通了,在你眼里,南洛就你一个正经人是不是?不是,我就搞不清了,你这么个家仆之子,究竟是谁给你脸了,让你打起主子的主意了?”
“梁少卿。”落落擦干嘴角的血迹,徐徐抬起头来。
“你别得意的太早!”
“好啊!”梁沉捏起他的下巴,“从今往后我早得意还是晚得意,你都在我身边看着,要不我干脆禀明家主,让你做我的近仆,怎样?”
落落的双眸一颤,对方的气场硬生生压住了他拔剑的欲望。梁沉望了望四周,“哦,对了,我猫呢?”
“我怎么知道。”落落神情凛然,“我没看见!”
“撒谎?”梁沉眯了眯双眼,“你知不知道,撒谎付出的代价会很重?”
话音刚落,一个七八岁的胖乎乎小童儿冲进了门,“落落哥哥!落落哥哥!你昨日喂阿黄和阿灰吃了些什么东西啊?怎么如今犬舍里堆了一撮黑乎乎的毛啊?我娘说那是猫毛!啊---梁沉少爷!您怎么也在这儿呢?”
梁沉感到落落细细地抖了一下。
他睁大那双原本微微上扬的高傲俊眼,却下意识地不敢去看梁沉。
阿黄和阿灰是养在院子里的看家狗。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近乎排山倒海的氛围在这个狭□□仄的房间内盘旋,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可落落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惶惶抬头,发现梁沉的眼眸中的猩红色波诡云谲。
梁沉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不一会儿,便阴沉沉地回来了。
一股从骨子里透上来的恐惧感终于漫上落落的全身。
眼前这个少年人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模样。
那一年,梁沉终于将“嫡公子”这个名号贯彻到底。
他几乎是逼迫洛寒初下令将落落化丹废徒,一时间那个风光无限的家主亲徒,直接沦为了家仆中最低等的跑腿小厮。
他梁少卿有的是手段折磨人。
除此之外,南洛下令新出了律令《守己训》,一连削夺了十几个分院主管的位子,新人接连上任,还遣走了几个尸位素餐的长老。
一时间南洛上下人心惶惶,看不透的,说他梁少卿从小心狠手辣,手段了得。看破的,或许会猜测,这莫非是洛寒初在借机整顿家族?
自此,南洛许久也没人敢僭越。
自从梁沉收了落落做贴身小厮之后,落落整个人很快变颓唐了下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令人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一上来,他几乎无处可逃。
有一次他一不小心打破了梁沉房间里的一个杯子,梁沉一脚便把他踹到了地上,那玉清红梅扇锋利无边的扇风直直地擦过落落的脖颈。可怜的人瞳仁一缩,求饶的话便不由自主地跑出嘴边。
落落的日子越来越像地狱了。
更要命的是,洛寒初却并没有完全放弃他。
云台殿上灯火冥冥,家主今日又换了一身烟色的小长衫,上面绣着三尾红金鱼,慵懒又从容。
“委屈么?”
“回家主的话。”落落没有抬头,眼光钉在大理石色的地砖上,“落落不敢委屈。”
“你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洛寒初微微倚靠在鎏金长椅上,他的眼眸如画,唇角的颜色却淡淡的,“落落,走到今天,也算是你自己吃的教训。不过日后你到阿沉身边去,看到的、听到的也就多了。很多事情我鞭长莫及,但是你便可以近水楼台了。”
落落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