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羽和沐雪两人大喇喇地走在中央城内城的街道上。荒人标志性的巨大黑色羽翼毫无遮掩地在他们背后张扬着，时不时还要扇动一下。
两人并肩走着，把中央城原本就不算很宽裕的道路堵了个严实。
如今在街上行走的几乎都是荒人，少部分是跟聂羽、沐雪他们一样自然诞生的荒人，更多的则是在卜榕的实验室中从人类转化过来的。
不是送进北军的那种身体畸形、没有理性和意识，只能被别人驱使的傀儡，而是已经进化为完全体的荒人，外表和自然诞生的荒人几乎一样，保存了人类理性，意识也十分清醒的成功的实验产物。
这些人原本就拥有人类社会的身份，他们因为受伤濒死、重病不治，或者就是单纯被卜榕描绘的荒人的强大力量蛊惑，自愿接受了转化。
实验完全成功的几率不高，能不能成全看命。
转化不完全的，就送给段世兴当小卒；转化完全的，就喝下沐雪的血，继续以他们原本议会成员、军部军人、警务厅警员、普通市民、商人等等诸如此类的身份潜藏在中央城。
昨日，也正是靠着这些人突然反水，成功背刺中央城人类势力的重要人物，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才让荒人势力以少胜多，轻而易举地打败人类联军，占据了中央城。
段世兴和他手里的北军，不过聂井“荒人统治人类计划”中的一环而已。表面上，荒人不过是段世兴实现野望的工具，实际上，是聂井他们利用了北军才对。
故意把北军和自己的通信用电报发出去让南军发现；在联军去抓捕段世兴的时候让潜藏在军队中的荒人开枪激化矛盾；装作听从段世兴的命令战斗，实际上不停扩大战场，让中央城的军事力量在内战中不断消耗……
虽然段濯的倒戈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些潜藏在人类中的荒人才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只这一下，就足以扭转乾坤、翻云覆雨。
到了现在，靠着那个大巫女的牺牲才能顺利逃掉的人类残兵，聂羽早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不过是老鼠一般四处躲藏的弱小生物，一镰刀下去就能砍死一群，没什么好在意的。
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人类的城市里逛街，聂羽显得十分兴奋，几乎每家店都要进去一趟，有看中的东西就直接拿。
当然他是不会给钱的，也没人敢管他要钱。
这些店铺的老板在这种时候还正常营业都是受荒人胁迫的，消极抵抗或者胆小不敢动的那些，店门砸了，货物烧了，连店里的人骨灰都给扬了。
商家只能听话，战战兢兢地开着店供怪物们过一把人类的瘾并随意打劫。
比起兴致勃勃的聂羽，已经在中央城生活了好几年的沐雪完全兴奋不起来。
不过无论如何，堂堂正正以荒人的身份站在这里，不需要隐藏翅膀，不需要伪装成人类，不必害怕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不必每一天都恐惧现在拥有的一切会在真相暴露的瞬间坍塌……以这样没有任何负担的轻松心情站在这里，对沐雪而言，也是第一次。
所以应该高兴的。
“一个荒人也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人类城市的世界”他们已经实现了。
而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可是连怀暖都放弃了。
所以必须高兴。
沐雪勾起嘴角，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胸腔里空荡荡的回响，必是因为骤然达成了多年以来的目标，没了压力和负累，太过松快以至于有些不大习惯的缘故。
是夜，中央城议院最金碧辉煌的豪华大厅成了荒人们的庆祝场所。
食物和香辛料的味道浓郁到刺鼻，宽阔吊顶上垂下的巨大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光线穿过注入红酒的高脚杯，晕染出鲜血一样浓郁艳丽的色泽。
这群荒人中有三分之二都是由人类转化而来的，庆祝酒会也基本是他们领着中央城里的人类准备的。
荒人的世界弱肉强食，地位更高的，永远都是身体素质更强武力值也更高的自然诞生的荒人。
有这些从未参加过人类宴会的怪物们做主导，刚开始还像模像样的大厅很快就变得吵杂、混乱、沸反盈天、群魔乱舞。
荒人们占领中央城之后，逼着所有人类以全城之力供养生活在中间这座最奢靡豪华建筑里的他们，大厅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过高的温度、混在一起的复杂气味、聚拢在一起的人声和噪音，都让五感过于敏锐的沐雪感到气闷难受。
少年跑到二楼的阳台上，吸了好几口外面鲜冷的空气，才觉得呼吸重新顺畅起来。
这里的烤肉太腻、甜点太甜，各色昂贵的酒水也并没有比怀暖买给他的果汁更好喝，反而总带着奇奇怪怪的味道。
他想回家了。
沐雪的一只脚都已经蹬上了二楼阳台的栏杆，却被人拽住了翅膀。
“这才刚开始没多久呢，你去哪里？”聂羽也是觉得宴会无聊跑过来透气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半路想跑的沐雪。
他们这般年纪，很难觉得这种聚会有什么趣味，跟抱着目的开宴会的聂井、卜榕他们没有半点共同语言。
“我累了，要回家睡觉。”沐雪抽出翅膀回了他一句。
“回家？”聂羽走到栏杆边缘指了指最顶层亮着灯的房间，“你可是这次的大功臣，哥哥专门让人把楼上最豪华的总统套间收拾出来给你住，干嘛还要回那个破旧的小楼？”
荒人的数量远没有人类军队的人数多，所以聂井才需要跟卜榕合作，才需要利用北军绕这么一大圈来达成目的，不然平A过去多省心？
潜伏在人类中的卧底是他们的计划最终能够成功的关键，而荒人能够伪装人类都是沐雪的功劳，就是看在他每个月提供的那么多血液的份儿上，聂井也得承认沐雪的功绩，给他足够的奖赏和优待。
听到这话的沐雪看着楼上愣了一下，对，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回小楼去了，那里不是他的家，每次让他回去都是为了抽他血的卜榕的住处更不会是他的家，他的家早在十年前父亲死去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我回去收拾几件东西，然后就搬过来住。”沐雪说完就跳下了栏杆。
聂羽紧跟着他跳下去，“我跟你一起，我还没去过你住的地方呢，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沐雪只得带上这个甩不掉的尾巴一起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的奇妙关系，姬怀暖和姬怀雪姐弟两个都爱丢东西，所以两人的家门钥匙都挂在脖子上这种不容易丢的地方。
沐雪从衣服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顺手按下了门边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