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妖。”
“这世间,当真有妖?”
“鬼神,说有就有!”
“我从没见过妖。”
“你见过。”
“这倒也是,我一介书生,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都说世间无,却道心中有。”
“……”
沈勋转身,正要独自踏过毒虺山,却又突然回了头,领着狗妞和瘦马,做了那剑客的同伴,图个庇佑。
剑客虽神情冷峻,但好歹不是个哑巴,沈勋你一言我一言的问,他也会简单回两句,如若实在不想回答,就紧紧手里的佩剑,沈勋也就自己转移了话题。
“你和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很像。”蜀相公突然说。
一路上,沈勋问什么,蜀相公都是兴趣乏乏的样子,突然来这么一句,不止沈勋自己惊到了,连同瘦马背上的狗妞都转头看向了他。
沈勋笑道:“哦?是吗?他也是个书生?”
蜀相公声音有些沙哑,轻声道:“他不只是个书生。”
“听你口音,也是西凉人?”沈勋。
“半个。”蜀相公。
“哦。”沈勋。
沈勋对蜀相公的覆水掌印象很深,这几天入睡,夜夜都要想一遍那日的风姿。都说蜀相公擅长掌法,尤其是那一套覆水掌,有吞云架雾的气势,全开时气吞山河,无与伦比。
想来,做个执笔人,不如做个仗剑军!
沈勋暗暗有了一些心思,极细微的,如同春天突生的一些绿芽,陡开在心间。
往常他从没有这样的心思,流月城十三年,其下弟子修仙的修仙,拜月的拜月,要么拿起兵戈上了前线,到最后,他都没有动过做武士的心思,是因为他始终坚信,光凭武士胸怀,赢不了战事,救不了西凉。
但也是现在才明白,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毒虺山上,有山鬼?”沈勋顿足道。
“是神仙。”蜀相公。
沈勋读过《鬼神菁华录》,知道“神仙有下品,妖鬼有上品”的说法,鬼神原本就是同一属性的东西,神仙会作恶,妖鬼也会行善。
只不过后来传着传着,人们要一个更通俗的说法,于是作恶的神仙被贬去做了鬼使,而行善的妖鬼被升上天做了神祗,天地分出泾渭分明的两条黑白线,因此成了对家。
人世往往是这样,什么东西都要分得清楚明白,好像真的能把日子活明白一样。
所以现实往往是更加混杂和不堪的,所谓诸天神祗,也有作恶多端之人。
上山时黑云卷雾,此刻更加昏暗,沈勋牵着马匹的绳索稍微收了收,让狗妞离自己近一些,也赶紧跟上身前蜀相公的脚步,不再兀自问答。
“我乃杨关平,此山是我所,此路是我开……”
杳杳冥冥中,传出一声清亮的喊话,黑雾还未散尽,作鸟兽散声却此起彼伏的出现在耳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对家。
蜀相公停驻了脚步,抬头是万丈云雾,如压天地般骇人,显然比长河上的水龙更加煞人。
“法天象地……”沈勋在身后嘀嘀咕咕道。
古籍中向来对此一事十分热衷,经常有化身十丈,百丈的妖鬼,却极少有法天象地,化身万丈之上的妖鬼,看来这毒虺山上,不简单啊,当真有条毒虺在此误了仙道?
只见唱词,不见身影,周遭黑雾席卷得更加迅即,蜀相公已经支开两掌,在沈勋还在晃神的功夫,收束了部分云雾,再一出掌,如之前长河上的水掌一般,有一巨大云掌顿现眼前,似如来佛压山般倾覆而去,朝着那声音来处打去。
潇潇声中,一只凤翎箭绝尘而出,霎那间直逼蜀相公的眉心,他一翻身,短箭穿过上稍,被他手里的剑鞘拍走,继而“相公剑”出鞘,剑气逼人,一剑斩出一条白光,再看时,凤翎箭已经穿过穷木,消失在云际。
争斗并未此结束,黑雾之中那人似乎小觑了来人的招式,当即掀起惊涛般的黑雾,转眼弥漫了整个毒虺山,似受到波动般,那些作鸟兽散的声音又齐齐的响动了起来,只是此时,他们齐齐的朝自己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