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的回忆总会像洪水猛兽一样将他吞噬,他舔完冰凌之后蹲在地上,有一次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最近两年,他一直这样,只要一想起云轩就会厌世,如果不是曾经答应了云轩要好好活着,他恐怕早随她去了。
上次苏雨轩听了白一凡的劝告之后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苏区,结果刚好与蒋景完美错过。这次,他终于赶上了见他。
他望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双眼通红的人,心被莫名的被一种五味陈杂地情愫紧紧攥住。良久之后才声音不稳地喊了一声:“阿景!”
随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落下,蒋景回头便看到了苏雨轩——他曾经的未婚夫,那个谪仙一般的男人。一别一晃八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如今虽然成年,但因顶着蒋景身份的他,已经没了与眼前之人再续前缘的可能。或者说,自从玛延敦在政变中战死之后,他打心底比较讨厌婚姻,讨厌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感觉。
就在蒋景还瞠愣的时候,苏雨轩已经走过来拉起了他的手,说:“跟我来!”
山里的雾气很重,他就那样任雨轩拉着,一直到了山顶,可以雾里看花一般俯瞰山下战火硝烟的地方。
“哥哥,你是国军参谋,不该来这里。”蒋景瞄一眼依旧被苏雨轩隔着袖子捏着的手腕,低低的说。
“什么国军共军?我在自己祖国的土地上走,还得看地头蛇是谁吗?”雨轩抿了抿唇,语气不稳道,捏着蒋景的手腕依旧没有放开。
“你捏疼我了。”蒋景低声提醒一句,想将手腕从苏雨轩手里抽回来,但失败了。
“我问你几个问题,等你回答完了,我就放开。”苏雨轩低头盯着矮了自己半头的人,一字一顿道。
“你说。”
“这些年,过的好吗?”
“挺好的。”
“跟着红十字会天南地北的跑,很辛苦吧?”
“还好!”
“鸦片戒了?”
“戒了。”
“躺在热河土地上的那个人,你想她吗?”
“想,很想。”
“苏州那个摇身一变成了名媛的人,你还狠她吗?”
“不狠。”
“玛延敦对你好吗?”
“好!”
直到答完了这一句,蒋景才觉自己落入了苏雨轩的圈套,他在用一些往事排除他的身份。
“他走了之后你痛苦过吗?”雨轩见蒋景低了头,于是抬手钳了他的下巴,迫使他面对着自己,步步紧逼地追问。
蒋景被逼得无法,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哥哥?”雨轩表情淡漠,让蒋景想不出来他到底问这些的意义何在。
“我——”
“回答!”雨轩依旧是那种克制又淡泊的表情。
“有。”
“什么时候?跟玛延敦结婚的时候?还是上床的时候?”
在蒋景的心中,雨轩是一个温文尔雅如神仙一般的男子,这也是当年只有十二岁的他想都没想就让父亲同意定亲的原因。所以,当雨轩问出这话的时候他有些瞠愣。
玛延敦吗?那个名字已经很久都没人提过了。突然提起,难免会勾起他心中另一段伤心的回忆。当年,他带着再林在颠沛流离中的那股酸楚也瞬间涌上心头,他顿了顿问:“那么我问哥哥几个问题,如果哥哥能答得让我心服口服,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可以吗?”
“好!”
“哥哥有看过为了抢粮食,所有人跟禽兽无二,踩死你的姐姐,你还不敢报官的情况吗?哥哥经历过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饿死、病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得不为了活命继续逃离的情形吗?连掩埋的力气都没有,经历过吗?”
他这一句问的雨轩愣了愣,钳着眼前之人的手不自觉得放开。
“哥哥喝过榆树皮炖的汤吗?黏黏的,一头已经下肚了,一头还在嘴里。就那,还是你弱不禁风的嫂嫂爬了好几个山头,从别人刮过的树上刮回来的。她为了让你吃,骗你说已经吃过了。可等完了之后你才发现,你的嫂嫂一个人蹲在厨房舔你们吃过的碗。她是一个大小姐啊,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小姐,剩饭都没吃过一粒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