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俩人离开榆中之前，于玏对陈叙的邀请没有明确拒绝。回去之后，陈叙填完志愿，就开始查各个旅游景点的资料，自己先筛一遍，觉得不错的就发给于玏，让他选。于玏回应得不算积极，但很耐心，陈叙每发一个地方他都会看，看完再简短地回自己的意见。然而一天过去了，地点还是定不下来。
“甘肃呢，有莫高窟，丹霞地貌啥的。”
于玏说：“去年去过。”
“鼓浪屿怎么样？去看海吃海鲜啊。”陈叙问。
于玏说：“热，最近应该很多台风。”
“那去长白山吧，我看那边这会儿也就二十几度。”
这个于玏回复得没有那么及时，陈叙以为这回大概要敲定了，可是片刻之后于玏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好像是一张旅游照片，里面葱葱郁郁的，满目不是绿色的植物，就是黑色的人头。
“长白山现在人很多。”于玏说。
陈叙心说不带这么为难人的啊，无奈道：“现在应该到处人都很多……”
于玏赞同道：“适合待在家里。”
“那不行，等会，容我想想。”陈叙拿着手机就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搜肠刮肚地思考。于玏的手机放下没一会，就又振动了两下，他打开一看，陈叙只发来四个字：“我想到了！”
于玏盯着那个感叹号，心里突然升起某种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陈叙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于玏接起来。
“我想到一个地方，符合大多数要求。”陈叙的声音很兴奋，“在江旁边，不热。地方小，人少，也没名气，你肯定没去过。”他不继续说了，卖个关子，等于玏的反应。
“哪里？”于玏问。
“溯溪。”陈叙说，“听说过吗？”
“没有。哪两个字？”于玏没听说过。
“追溯的溯，小溪的溪。”
于玏说：“是新景区吗？”名字还挺好听的。
“不是，是个小县城。但是对于我来说比较特殊……”陈叙声音突然变小了一点，像在不好意思，“我是在那儿长的，十岁以前都待在那儿。”
于玏没言语，然而很好奇，已经在想象那个叫溯溪的小县城是什么样子了。他似乎看到一条江，江边站着一个小孩，正抡圆了胳膊，像要把自己连带着一起扔出去那样，用全身力气把刚刚捡到的石子掷向江面，水花溅起，像要比天还高。
“但是那儿挺封闭的，风景也一般。”陈叙刚刚还志得意满，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不好玩，要不还是去长白山吧。人多就多吧。”
“不，”于玏说，“去你熟悉的地方。”
静止片刻，陈叙的声音又变得高昂：“好啊。什么时候走？你要提前跟家里说吧？”
约定完后又过了一天，他们就动身了。溯溪离榆杉不远，但是如果坐公共交通工具，转车也比较麻烦，陈叙的驾照刚拿到手，热情正高，想着要不去租辆车自驾，然而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对自己的技术不自信，只是觉得要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还有于玏呢，还是稳妥点。
最后他问了一圈，找到一个正好这几天要开车回溯溪的亲戚，拜托他给搭个顺风车。那亲戚陈叙从小叫二伯，但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辈分，陈叙一直没理清过，反正十几年稀里糊涂地就这么喊过来了。
二伯五十几岁了，平时沉默寡言的，但对陈叙一直不错。这几年过年，别的亲戚看陈叙一年年拔高，都不怎么送红包了。二伯是少有的坚持给他发压岁钱的人。除了过年，他和陈叙不怎么联系，然而在他面前，陈叙就总有种自己还是孩子的感觉。
几个小时的车程，于玏在后座戴着耳机闭目养神。陈叙在一旁虽然也很安静，但实际上躁动得很，盯着着窗外后退的风景，时不时就要看时间，觉得车子走得太慢，想催又自觉没道理。
于玏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陈叙的躁动，于是睁眼说：“看电影吗？”
陈叙想也不想就说：“看。”
于玏从包里拿出平板，点开一部电影，放在两人之间。陈叙凑过去，点了一下屏幕，看了看片名。车子行驶到不平整的路段，有点颠簸，平板拿不稳。
“给我端着吧。”陈叙伸手道。
于玏说：“不用了。”
陈叙说：“举久了手酸。”
于玏说：“你拿也会。”谁的手不是肉长的。
陈叙瞥了一眼前面驾驶座的二伯，发现二伯正专心盯路况，没注意他们，于是他靠近于玏耳边，低声说：“这不是不想让你累么。”说完把平板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