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雨缓慢地走过去。她一直觉得尚澄原本就是一个很干净温柔的人。可是,就是这样子的人,在弄伤林茜的脸时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得意,厌恶或者憎恨?她想象不出来。
今年冬天来得特别的早。空气中都是冷意,就连阳光都降温了不少。
一双笔直的腿立在跟前,尚澄抬起眼皮,看着把阳光挡住的林谷雨说:“来了?”
林谷雨今天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色体恤和一条牛仔裤,外加一件格调破为高雅藏蓝色开衫,上面还带着两朵洁白的小花。这种百搭的单品她有很多,多数都是林茜给的。只不过平时在学校穿校服会多一些。她把在学校一直扎起来的头发放下来,看上去整张脸只有巴掌那么大。
她坐在尚澄身边,看着白鸽忽而飞来几只又扑哧地飞走。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东西。”尚澄说道。
他带着林谷雨一起去了广场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店里装修得十分雅致,有多彩的鲜花有慵懒的猫咪还有细碎地阳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这个简直就是韦晓琪幻想的生活。尚澄点了一份布朗尼,林谷雨点了一份焦糖布丁。他们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林谷雨看着尚澄慢条斯理地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她就想到了尚青连。“你好像很喜欢吃甜的?”
他吃着甜品时,眉目会微微地上扬,仿佛就触摸到了幸福一般。
“有那么一段时间喜欢上,后来就习惯了。”尚澄淡淡地说,他的瞳仁之中却宛如蒙着一层晨曦的雾霭,看不清思绪。
“一会儿有什么安排?”林谷雨问。
尚澄从皮夹钱包里拿出两张门票交到林谷雨面前。
“怎么样?”他问。
林谷雨看了看门票上的字――密室逃脱。“你要是想玩,那我就陪你。”她绕过他的问题直接说道。
你要是想玩,那我就陪你。
尚澄缓了一下才呵地笑开,终于乖巧了一次。
……
他们一起选定了主题,大致就是富商死于家中,保险箱里的巨额不翼而飞。选了主题后,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他们把随身的物品放在了置物柜然后进了密室。蒙上眼睛被带到密室里,等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处的大概是一个浴室之类的房间。故事的设定是富商近来收到恐吓信。为以防万一,所以约定了警察今晚见面。不料警察抵达富商家中时,富商已经暴毙家中。
密室里已经事先留了一份验尸报告,上面有死者出生日期;初步推定的死亡时间;凶器是浴室里花洒的软管。
林谷雨往前走了一步,撩起垂挂下来的浴帘。发现浴缸里,躺着一个道具的死人。她触不及防地惊了一下,动静不大,却引来了尚澄的目光。
他鄙夷地嗤道:“假的。”
林谷雨定神,背对着尚澄“嗯”了一声,伸手就探进水里检查那软绵的十分仿真的道具尸体。
尚澄立在林谷雨身后,如墨染一般的眸光中略带玩味。哟,还蛮认真的样子。他迈着修长的步子走过去和她说道:“你会觉得是谁杀了这老头?”
就刚才的语音所得到的线索,管家在警察来之前一直在仓库里清理东西,期间并无不在场证明。而小富商十岁的夫人是在警察到来后才回家的,并且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此外还有一个恐吓者。
林谷雨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她不喜欢轻易猜测也不喜欢轻易下结论。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手指就触摸到了浴缸底座一块凸出来的机关按钮。她顺着按了下去。
一阵机械笨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他们同时侧目过去,原本贴在墙上的落地镜竟然缓缓地拉开一道暗道。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于是同步地顺着那天暗道走了进去。
又到了一个房间,大约是书房之类的设置。
“这里面倒是要暖和得多。”尚澄观察了一圈十几平方米的密室,这里摆放着书架书桌。以及为了呼应主题而被撬开的保险箱,凌乱地散落了一些纸张。
“听专家说今年会出现强烈的‘拉尼娜’现象,估计冬天不好过。”林谷雨想起前些天看到的新闻。
尚澄轻嗤:“专家的话一天一个样。”他说着已经翻腾着道具,不停地寻找着出去的线索。
林谷雨也望了一圈被桌子上的地球仪吸引住目光:“我记得你家里也有一个地球仪吧。”
“我妈送的。”尚澄白皙修长的手转着地球仪,面色柔和,“以前的时候想着环游世界。”
这是尚澄第一次提起他妈妈的事。她斟酌了半晌才说道:“她一定很疼你。”
尚澄点头,继续翻找可疑的线索。仿佛不愿意多说。
害怕空气突然间的沉默。
“说到洋流,我想到了一场利用密度流的战争。”她说。
尚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这个故事发生在直布罗陀海峡。”她得慢条斯理,像她平日里不急不慢的作风,“直布罗陀海峡两侧分别是地中海和大西洋。由于地中海密闭所以盐度高于大西洋,海水在直布罗陀海峡产生密度流。密度高的地中海水由于重力从底层流向大西洋,密度低的大西洋浮在上层流向地中海。”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国军队就利用了密度流攻击英国领地直布罗陀。德国的潜艇可以升到表面顺着大西洋洋流流入,又可以沉到水底跟着地中海洋流流出。因为不需要发动发动机,所以没有被发现,德国潜艇就这样坦然地从英国军队的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
林谷雨说着一边用手指在地球仪上指指画画,让尚澄明白。
她总结这个故事:“天时地利人和,善于利用的一方赢了。”
“呵。”尚澄不屑地哼道:“赢了一时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正义的一方赢了。”谁都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后是哪一方赢了。
“可是,英国和德国又有哪一个比较正义?”林谷雨认为,英德两国曾经都或多或少地推进世界大战的爆发。在两个国家之间选择正义的一方?这又要怎么选。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格局,本就是法西斯和反法西斯的对抗。这还不能区分吗。再接近的,就日本和中国之间来说够明显了吧,有些人就是狼子野心想鸠占鹊巢。”他说这话时眼眸微眯,带有和平日里不同的冷意。
林谷雨的想法依旧是停留在所谈到的两个国家而已,却没想到尚澄说的是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
有些人就是狼子野心,想鸠占鹊巢。
她听到这里,眼皮骤然一跳,惊得六神无主。
大约是这个话题已经到了尽头,尚澄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
林谷雨摇摇头。她蹲下来把地上散落的纸张一张张地捡起来,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普通的a4纸张,并无特别之处。转头发现尚澄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钥匙。他回头睨了一眼紧锁的门。“门上装的密码锁。”他又四下转了一圈,对林谷雨说:“找找哪里有钥匙孔。”
这方面,林谷雨算是发挥了女生的优势,心细。没没一会儿她就发现了隐藏在书架后的钥匙孔。她把整块书架上的书搬下来,好让尚澄插钥匙。
果不其然,只听见“嗒”的一声,尚澄就打开了藏在书架后的暗格。尚澄长得高,肩线正好挡住了林谷雨的实现。
她走过去凝眸一看,里面只有一个装裱了的十字绣。上面绣了九九八十一个格子。其中有些格子上绣了字数,而有些是空的。中间有四个格子是用红线绣的。
“这个是……数独。”林谷雨说。
他把十字绣拿出来,说“这用红线圈出来的应该就是门上的密码了。”他说着挑了挑眉毛,那眼角的痣仿佛透了不可一世的傲慢。“怎么样,要不要比比看谁先解出来?”
林谷雨回头在把刚刚捡起来的a4纸给了尚澄几张,又随手在书桌笔筒上拿了一只水性笔递给他。
尚澄嘴角一勾,一副完全胜券在握的模样。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在每一个空格里列出待选数字,然后根据各种方法一个一个地排除选定。林谷雨分神地撇了一眼专注的尚澄。他不说话的时候,嘴巴会抿成一条线。从侧面看,鼻子又高又挺的,灯光染的他的眼底生辉。如若不明察秋毫,还真就察觉不到他细微的呼吸。每道轮廓都完好无损地倒映在墙上,落成栩栩如生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