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从教学楼涌出来，登时如同冲积扇一般没了河谷的束缚，四处散开，分叉成各个支流，如同密布的河网。但在各自行走了一段路程后，又都汇聚在了同一处。
所有的人聚集在操场的升旗台前。天色渐暗，操场上已经提前打开了照明灯。平坦的场地承接着这如水的灯光。所有的班级都逐渐按照队形排列整齐。
在攒动的人头之中，尚澄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三班的地理位置。目光追随的地方，是一道纤瘦的人影站立处。尚澄顺着那人的目光往台上望去。
校长开始讲话，他沉厚苍劲的声音随着话题而逐渐变得高亢，演说词的核心年年不变，回顾上届继往开来，希望能再创佳绩。演讲到中间，开始播放VCR。投影幕布上变幻着上一届学子的画面，那些去到了广阔天地的学长学姐将他们的祝福浓缩在短短几十分钟的VCR中。世界之大，各地各样。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心，各怀所思。此时此刻是否觉得自己所在的天地不过是如此狭小。视频播放完后便开始宣誓，讲台上走上来一个鹅蛋脸的女生。尚澄认出了是昨天在食堂遇到的那个女生，林谷雨的朋友。大约是叫，韦晓琪？
只见她接过校长手中的话筒，信步走到了舞台中央，稳定大方地面对整体学生，用激昂清脆的声音说道：“好，下面请大家跟我一起宣誓。”
“我相信。”
悄然间，音乐的前奏想了起来。
在场所有高三学生回应：“我相信。”所有的声音汇集响彻校园。声音洪亮几乎能震撼空气层，震撼脚下的地表。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我站在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
“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
“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我是自然界独一无二的造化，我是恒古千年最伟大的奇迹！”
高潮之处，背景音乐豁然起伏，每一个响亮的音符都击打在年轻的心上，响彻在灰漠的夜空中。学校周围环绕着的高楼大厦，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成辉。迎着晚风，如同迎着潮浪翻滚。天旋地转的异世界空间中，千军万马腾跃而来，气势磅礴锐不可当。
“下定决心，排除万难，拼搏奋进，勇往直前，成功一定会属于我们！”
音乐这种东西呢，总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比如引发人的中二病。
你以为到千钧一发之际殊死一战之时，定能胜者为王，定能凯旋而归。一切不过是理想化的想象罢了。
尚澄手里捏着誓词稿，紧闭着薄唇并为发一言。目光移动，他眺望着举手宣誓的林谷雨。他们之间隔着几十米的暮色，以及上百个不认识的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有着一种牵引的力量。高昂的合声搅动了沉静的夜色搅动了操场上温柔的灯光。
她的模样如同一个剪影落在他的眼中，那一刻他真切地听到他自己的声音——
“你究竟是想走什么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