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直静静地看着尚澄完成一系列的安排。昨天台风的缘故，路面上多多少少散落着垃圾，湿答答的一片，让人看着着实不舒服。
尚澄上车刚刚坐稳：“你不问问她是谁？”
她的眉毛一蹙，精致的脸侧过来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浅浅的，睫羽微一眨，配合地问：“她是谁？”
这样的感觉，像是既然你让我问，那我就问问好了。
说实话，尚澄很不满意林谷雨这样凉薄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反应，他坐直了身子，扣上安全带，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掉头准备回酒店。以前是，现在也是，林谷雨总能让他气得慌。要是在年轻一些，他真的要炸毛。他闷着声，先是查看了一下路况，然后单手打着方向盘驶入主道。
没等到尚澄说话，林谷雨又冷不丁说了一句：“着急吗？要是不着急，能不能先送我去一趟图书馆，想去借几本文献。”
尚澄抿着嘴没说话，只是重新调整了导航。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真的是拿林谷雨没办法，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又不能捏不能打，简直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思忖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还记得前天晚上我和你说的那个猝死的邻居吗？她就是那个邻居家的女儿，她叫梁嘉欣。”
那时候梁嘉欣还很小，尚澄对于她的境遇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才多加照顾了一些。毕竟，那些残忍的伤痛，总能让尚澄想起自己的遭遇。可是梁嘉欣月长大好像对尚澄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不一样。那些他都看着眼里，只是不想这么揭穿梁嘉欣让她难堪。想着他轻叹：“她还小，有些事时间久了总会明白，你别介意。”
听尚澄这么说，林谷雨有些不悦，所以在尚澄眼里，她是什么人？这件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尚澄来和她说抱歉吧？林谷雨很不喜欢尚澄把她划分到与他对立的阵营里。她目光直视前方，忍不住冷笑：“你觉得我看人的水准又差你多少？”更何况，那个女孩子对她莫名的恶意，还不都是源于尚澄。
尚澄讶然，借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歪头看清了林谷雨的愠气，眉宇间还隐约透着几分愠火。他不知道林谷雨何至如此反应，一时间也是莫名其妙心烦气躁。“你眼光自然好。”他这么些年来真的是极少如此内涵人，毕竟白手起家已经抹掉了他身上不少的锐气。被林谷雨这样漫不经心以及三两句的讽刺，不知怎的，心里就是有一股无名火。
林谷雨显然也是没料到尚澄会这么怼回来。她压抑着心里的怒气，近乎冷漠地回答：“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对这个女孩没意见没想法，你也不必替她向我解释。”
“OK，停下这个话题。”尚澄觉着再继续下去他估计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林谷雨嗤了一声，提着一口气不吐不快：“一开始我就没想谈这个话题。”
尚澄斜横了林谷雨一眼，觉得她不可理喻，他说一句，她怼一句，她真的是本事见长啊,一句话就能噎他一口。但是又不能继续争吵，不然没完没了。于是憋着，他的脸色愈发冷冰冰的，车内的气压也冰冷到了极点。可偏偏林谷雨像是什么事业没发生一样，安然自若地低头回复消息。尚澄开着车，眼神都快要结出冰了。索性图书馆没多远，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在图书馆周围找了个停车位停好车，然后对林谷雨说道：“到了。”
林谷雨重新扬起了笑脸，佯装绵软人畜无害地说道：“辛苦C老板了，多谢。”说完推开车门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尚澄看她如此若无其事，冷厉的侧脸更是阴沉。他压抑不住地沉闷，在中控箱里翻出了一盒烟和火机，悠悠地点上一支。眼眸再一抬起的时候，看到林谷雨已经走到了图书馆门口，他原本想着抽完这只烟掉头就走，但是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突然想起她还在发烧着呢，万一在路上晕倒了呢。这个念头跳进脑海后，尚澄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他背靠着椅背，车内烟气缭绕，他忽的怕林谷雨受不了这烟气，于是又把车窗降下来，让新鲜的空气灌进来。
等意识到自己的心理以及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尚澄忍不住暗地里咒骂了自己一句：贱啊。
尚澄等了许久，原本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到了下午。在这期间，尚澄难得的变得悠闲起来，他真的是极少有片刻的放松，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车里，放着音乐，等想等的人。他甚至还有闲心去观察对面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要是以往匆匆忙忙才是他的风格。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他才看到林谷雨抱着几本书从图书馆的阶梯上款款走下来。
尚澄打着方向盘往林谷雨的方向看过去，在经过她的时候按了几声喇叭：“上车，送你回去。”
林谷雨倒是没想到尚澄还一直等着她，心里也颇为意外。但是想着刚才的不愉快，她想了想还是径直地往一旁的道路走去，给尚澄让开一条路。尚澄看林谷雨这是和自己拧上了，心下无奈又气结，直接下车，长腿大步地走过去把林谷雨拽上了车。
林谷雨没有丝毫的好脸色，斜睨着他，冷哼：“我从来不知道，原来C老板喜欢用强的。”
原本被风吹散的浮躁又重新浮上来，尚澄沉着脸，几乎咬牙切齿：“我也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明明他都已经尽量放低姿态了，为什么林谷雨还这么不给他台阶呢？这些年她的脑子进了什么？水吗？竟然不及以前的十分之一乖巧。
“我的脾气一向如此，以前你离开得早，当然不知道。”林谷雨的话脱口而出。可是这话一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她一直在介意，介意她和尚澄之间所缺失的这漫漫十年。她也渐渐意识到，她现在没由来的火气不过是源于那个叫梁嘉欣的女孩子那份直白地追求想要在尚澄身边待着的坦荡。原来，她嫉妒了。察觉到这份心思，一份难以言已的自嘲哽在喉间。
同样的这句话也戳到了尚澄的痛处，以前他离开得早。其实尚澄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执拗，没有那么仇恨，他又会和林谷雨又怎么样子的发展呢？他们之间到底是错过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尚澄不知道后来的林谷雨生活里出现过什么样的人，有过怎么样的际遇，品性又有怎么样的变化。
他们都输给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