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纸中姐姐的留言清楚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解释了我心中的种种猜疑,也对女孩子的身体状况表示了担忧。
姐姐很尊重我们,留言中并没有生硬要求些什么,只是对叶子的外逃行为可能的结果表示担忧,对我们后面的打算提供了一些建议,末尾则写了一些对我的照顾和付出行为的客套感谢话,以及个人的想法和祝愿等等。
短短的几段话亲切传达了她的意思,明示了我有意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有关我和叶子的真实遭遇,却不做任何掺杂个人情感的批评,这免去了我初始的偏见和担忧,杂想种种的顾虑也不值得提起了。
虽然一阵畅然过后,内心的复杂情愫再次汹涌而出,可是别无他法,显然送叶子回去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毕竟她属于上佛山镇,属于天一酒吧,属于那位经常责骂她的“单妈妈”,而我,不过是一次奇遇的路人,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是,我已从这张折纸亲切而客气的话语中读出了这个意思。至于我为何感到难过,千头万绪的杂乱想法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虽然不了解你徒步旅行的真实原因,但还是对你一路无微不至照顾她表示真心感谢。我能看得出来,她很信任你,依赖你,我也希望由你带着她完成这最后的旅行。”
我放下折纸,走到窗前,拉开窗户,深冬的寒意瞬间从户外涌了进来,连同着外面的市井喧嚣声。我裹紧衣服,站在窗前遥遥远眺。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又要下雨了,几日前的好天气早已成为过去,正如这几日“不尽如人意”的经历。
我裹紧衣服,站在窗前遥遥远眺,好似一个历经一生的耄耋老者贪婪地回忆着这几日的点滴记忆。女孩子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浮现,我仿佛看见她背着手调皮的在我眼前倒着走,听见她踩踏积雪的“咯吱”声,还有她被我逗笑的清脆的笑声。
我裹紧衣服,站在窗前遥遥远眺,回忆着一个捉摸不住的奇遇的女孩子,尽管此刻的她正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酣睡着,尽管此刻漫长的徒步旅行仍旧是我和她两个人,在遭遇知情人姐弟俩之后。
我可以对建议不管不顾,假装这一切从没有发生过,带着女孩子逃离这座陌生的山镇,继续我那遥远而未知的旅途,可是我不能够。
我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等待,在这破旧的旅馆里,等着女孩子醒来,等着她身体痊愈,护送她回到属于她的地方,然后一个人默默离开。我能做的,只有静静地回忆,在这孤独的旅途中曾救助过我,带给我难忘记忆的女孩子的音容笑貌,直到我无法记起她的那一天——
我猛然间想起,朝夕相处的这些天里,我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无论西渡或是上佛山镇,照相馆总归是有的,可是,我又怎样向她开口解释呢?我也知道,所有的请求都将使分别变得更加沉重和不舍,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也许我可以凭借记忆为她素描一幅肖像,尽管我难以恭维的业余能力很可能画的很糟糕,可这并不妨碍我寄托浓郁的思念之情。
提起绘画,我突然想起,姐姐的留言下就有一幅女孩子的简笔画。我疾步回到床边,重又拿起折纸,仔细看那一直不曾多在意的单色画来。
掌心大小的简笔画中,女孩子侧脸熟睡着,凌乱的长发垂落在眼角,长长的睫毛重叠在弯弯的鼻梁上,微张着的嘴巴和圆润的下颌倒是颇有几分相似。此刻她动也不动,安静地躺在单线的被子掩口,侧脸挨着自然弯曲的右手沉睡着,做着一个捉摸不透的梦。
我捧着她,失神地望着,望着已不再与我为伍的即将分别的女孩子。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跑过去,猛地打开门。
女孩子站在门口,像是被我夸张的动作吓着了,举在半空的右手一时间也忘了放下。我抓着门扇堵在门口,神经质般死死的盯着她,仿佛在看一幅即将被人夺走的油画。女孩子像是说了什么,又在我眼前挥了挥手,直到抓住我的衣服晃动几下才回过神来。
发觉自己短暂的失态行为,我很是尴尬,慌乱的掩饰过去,对女孩子的问话也假装没有听见。
简单收拾一下,当我们锁上门下楼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钟了。
我带着叶子找了一家餐馆吃了中饭,便打算带她回旅馆休息,可是她不愿意,声称这几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闷坏了,想要沿街走走。出于对她身体的担忧,以及这样一个糟糕的天气考虑,我并不赞同逛街。我想要劝阻,发现她已自顾自往前走了起来,只好跟上去。
街上冷清清的,偶尔遇见几个路人裹着衣服匆匆过往,沿街的门店多半关着门,相比于我们刚来的那天冷清了许多。
叶子兜着手走在边上,不时扭头在我脸上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