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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一切,只需她一声“谢谢”,便足以慰藉,所以我收下。

    她轻咬下唇,目光中有几分踌躇,轻哑的嗓音混在风声中,断断续续:“我能……请你吃饭吗?”

    我愣了一刻。

    第二次了,为了感谢?

    她静静地望着我,等着我回答,而后面的人也静静地望着她,等着她上车。

    “好。”我答。

    “那,周末吧。下个周六,行吗?”

    “好。”

    “那就,下午五点,就在……”她左右看了看,“就在这儿吧,公园门口,我在这儿等你。”

    ***

    夜深了,我才终于往回走。

    水面的波涛静止下来,水底下的暗涌却已经开始酝酿。我画了一个句号,新的篇章却要就此开始。

    身心俱疲。

    挪回到家门口时,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就盼着往床上一倒,什么都别再想。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然而,当我用钥匙开门的一瞬间,我的大脑却狠狠一抽——我从不会忘了锁门,但门却没有锁!

    我谨慎地将门推开一个缝隙,没发出一点声音。屋子里静悄悄的,黑漆漆的一片。我尽量小心地推开门,不让门发出声音,伸手小心地摸向电灯开关,打开了灯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沙发和墙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划痕,橱窗里的玻璃杯砸得碎片满地,就连电视机都翻倒在了地上!卧室更加惨不忍睹,棉被全被穿肠破肚,棉絮满天飞,还夹杂着被砸碎的台灯碎片!

    掀开棉被,我落在湖畔宾馆的那把小刀,正笔直地插在床单上!

    ***

    真快,一个晚上的安稳觉都不让人睡。

    我以为我的住处还算是个秘密,原来真是太高看自己了。幸好我搬走了,要是这样的事发生在张进家,他不得气死。

    瞬间的震惊后,我的疲惫崩塌了,全身的骨头像被谁抽走了似的,支起身子都困难。我漠然地踩过一地狼藉,往阳台上一蹲,就一根一根地抽烟。

    头一次,我抽了一整晚的烟,对着外面,一眼都没回头去看。

    之后的几天,我就在那垃圾堆一样的屋子里傻呆着,没出门,也没人来找我。每次睁开眼,都是卧室的天花板。

    后来一股难闻的酸臭味终于把我熏下床,我才发现,冰箱门已被砸得合不上,几天过去,里面的食物全都变质腐坏,塑料袋的缝隙里流出一股泛黄的污水,阵阵恶臭。

    这气味让人反胃想吐,我跑到厕所对着马桶一次次作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了。

    一瞬间,我像是突然恢复了知觉似的,口渴难耐,接着面盆的自来水管大口地喝起来。喝足水后,又感觉到了空得快要前后紧贴的胃,终于在饥饿感的催促下走出了门去。

    出门前,我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镜子里的自己已然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跑到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大袋面包,瘫坐在路边,对着马路上匆匆来去的车辆,狼吞虎咽地啃。

    已是入冬,寒风刮在身上像刀割一样,真疼。

    缓过了饿劲儿,我想起了张进,不知他这些天怎么样,会不会受到我的连累。我回去找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却发现几天过去,早就没电了,又在“一地鸡毛”里找到充电器,才把手机打开——如我所料,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张进。

    我点开了他的号码,盯着拨号键呆了一会儿,终于按了下去。

    风雨雷电,刀山火海,就从这一刻起,开始面对。

    电话很快接通,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张进的声音就强势地占据了我的听觉:“喂!喂!你是冷海冰不?你人在哪儿?”

    他的声音很是急促,我保持着平稳,喊了他一声:“张进。”

    “哎!总算有联系了!我……”他气急败坏,但终于放心了些,“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这几天有人来找你麻烦没?”

    “没。”

    “你人在哪儿?”他又问。

    “我……”我不打算让他知道这场巢穴之灾,这里,就让我一个人收拾吧。于是我说:“约个地方见吧。”

    ***

    我们约在一家偏僻的背街酒馆,那里不是银巷,没有圈里的人。地方是张进定的,他怕我被人发现了行踪,其实他不知道,我已经无处藏身了。

    张进再见到我时,止不住惊讶。我那时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虽然出门时尽量收拾得不至于太落魄,但那张多日不见天光的脸和僵硬的表情,却把我这些天的颓废暴露了个精光。用张进的话来说,可能都不成人样了吧。

    那天,张进破天荒的在我惹了一个大麻烦后没有臭骂我一顿。他本来满肚子的责怪,见了我后,却不忍心落井下石了。他看了看我,又摇了摇头,便让我坐下。

    “你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啊?”张进问。

    我摇头。

    “看你……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答着,语气尽量放轻松,“就是好多天没出来晒太阳了,有点蔫儿。他们没来找你吧?”

    “你还知道问我啊?我现在都被看得紧了,像我是你同伙儿似的。哎,你到底咋回事儿啊,你怎么变成众矢之的了?”

    “他们怎么跟你说的?”

    张进叹了口气:“你搬走以后,头几天还没什么。后来不知怎地,也就前两天开始吧,外头天天有人瞎转悠,好像是在监视。那里头有个弟兄我从前是打过照面儿的,我知道是杜老头派来的人。而且派给你的大奔,也不知道啥时候被人开走了。我寻思杜老头这是要办你啊,就偷偷找那兄弟套话,你猜他咋说,他说你是河铭公司派来的奸细!说长慧这回跟河铭公司抢生意输惨了,而且全赖你,上头要拿你开刀!嘿,我就奇了怪了,你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你怎么能是个奸细呢?不是潘宏季有招数搞定这生意的么?怎么就输了?还怎么赖上你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事怎么可能讲得清楚,我低头默默地说了句:“他们没把这件事跟你联系起来就好。”

    “哎!你搞没搞懂轻重啊!”见我文不对题,张进急了,“公司这回损失可不小,河铭公司又活了,过些日子又要压到我们头上了。这事儿要真和你有关系的话,杜老头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给个回话啊!”

    他两眼瞪着我,等着我回答。但我答不出他希望听到的辩解,只能无奈地点头,承认了。

    这下他真惊了:“你怎么搞的?”

    他没压住嗓门,旁边的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

    做不出解释,我只能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先去辞职。”

    “你以为……”张进刚要爆发,看了看周围,又压小了嗓门,“你以为就辞职这么简单?你是傻缺吗?”

    我没答,反而淡淡笑了一下。

    “你这个……”他气得语塞,正要发作,却被我突然的示意打住。

    我发现,那个从中作梗,让我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小丑,正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窃笑

    ——潘宏季竟然出现在了这个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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