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城位于四方枢纽,距离被封锁的荨城不远。近些时日因着荨城之变,不免让往来修者议论纷纷,好事者频有打探。
一行玄衣车马停于荨城郊外,剑服肃严,让人不敢接近。
车马在城外凉亭齐整队伍,阿三带领几名戒律堂执法弟子上前。
“小师姐可要一同去城中转转?”
江离方在凉亭坐下,她目光看向后方被四名弟子严守的车马,对阿三轻轻摇头。
“我在此休息片刻。”
阿三复又走向另一边询问在车中的白狸。后者半搭着双眼摆了摆手,递给阿三一张药单,托他买些灵植丹药。
不过几日,白狸面上病容加重。他吩咐完后关上小窗,倦倦半靠,身后是软枕铺就的靠垫。提供并强制使用人,江离。
手中书册被翻开一页就没再动过。想起这几日同行的戒律堂弟子看他的目光,白狸揉了揉眉心。不知回了三峰,多久才能摘掉病弱这个标签。
阿三领了药单,便和执法弟子一同进了爻城,不过刚到人群附近,便被让开了道路。周遭人见那玄衣剑服都不可避免退后数步,以免和其相撞。
这样的情景,自天枢关出发便见到不少,几人早已见怪不怪。
见阿三一行走远,方才退到后方围观的人才开口小声议论。
“那便是极剑宗弟子吧!荨城一事当真吓人,仅一人屠尽一宗,这也……”
“嘘,禁言。那玄衣剑服的执法弟子,最是可怕。遇到有魔气之人便直接拔剑斩杀,可不敢随便议论!”
“嘶——那还是远着点好。”
早已先一步进了爻城的云熙,宫商二人,正是为了避开这过分的注视。她二人此时坐在酒楼小憩,听着同样以绝情宗之事闲聊的食客,视线相对后无声撇开。
这事果然已传遍中州,近些年少不了某某灭杀魔修之事。但这一人斩尽一宗,多少有些骇人闻听。也不免引起一些小宗散修的忌惮,若是想得阴暗些,以这魔修之名行些夺宝寻仇之事,就未免太过可怕。
城郊,江离起身走向队伍后方。护卫弟子察觉有人靠近,手惯性置于剑侧。见是江离又纷纷放下拱手。
“您有何吩咐?”
江离手持伪剑,将之抬高示于几人眼前。
“我想见里面的人。”
护卫弟子相互对视,一人上前接过江离手中伪剑。
“您有一刻钟。”护卫拿着伪剑退后少许,车厢封禁的双门被打开,江离起身跳了上去。
本来她无权干涉执法弟子,但这伪剑是剑主象征,他们亦不能拒绝她的合理要求。
车厢内另有乾坤,除了一般无二的外门,内部是由光束结成的牢笼。江离仅能站在光牢外看着里面的林晔。
牢笼不大,林晔抱膝坐在其中,手脚上是符咒封条,面上宣纸半盖,上附金光。用以封印视觉和灵力。
他的脸侧于膝上,挡住了另一半。身后的头发随意垂下,并不受重视。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似乎动了下头,却又重新埋进膝上。
“林晔?”
江离在光牢前跪坐,她轻声喊着这人,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那人一动不动保持着抱膝的动作,像是五感尽封。
但江离知道他能听见。她询问过阿三,因着要审查之故,他能听见亦能言语。
“你可有什么想说的?”江离接着询问。
过了会,抱膝的人终于动了动。他将头抬起,遮住双眼的脸转向江离方向。他的声音哑的厉害。
“换阿离,来审问吗?”
他说完后抿了下嘴,嗓子有些疼痛。
江离蹙眉,她刚想摇头却想起这人看不见。
“你想要说什么,我听着。什么都可以。”
江离正坐手中握着一对珠子,伪剑普一离手,她有些不习惯,便又将火珠和青珠拿在手中把玩。
“……我有什么可说的?”
林晔停顿了下,声音带了些迷茫。他被抓的当天,情绪来回动荡。先是惊极的呆傻,悲绝之感稍迟,在他一人独处黑暗时,和痛哭流涕一同淹没思维。
哀到极致还抱有侥幸,却没想第二日在执法弟子的审问中被毁的干净。
那人暂时解开了他的视觉封禁,将留影壁中的景象放给他看。
那是被野兽啃食殆尽的凡俗村落,以及每次都在所有人死后‘适时出现’的林玄身影。他弯刀斩杀魔人,却也随手结束气息尚存的孩提性命。
他总是取走魔人心脏,然后将痕迹抹去。
“那些心脏被你的父亲用来修炼魔功,最后魔气耗尽便埋在天孖树下。”
林晔盯着画面上的林玄,久久未能移开。耳边执法弟子还在述说的声音。
“你父亲的魔功进阶需要越来越多染魔之人的心脏。一开始一人,到后百人。一开始是凡人,到后面便是修者。入魔之人杀的越多,魔气就越加浓厚。你门中人靠魔气杀人练功,你父亲靠这些杀人者的心脏进阶。当真是一宗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