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施展这个阵法的只有洛九霄和颜珩, 魔修来势汹汹, 又专挑九剑宗薄弱之时, 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凤离歌原想着今日就端了这仙道第一的老窝，瞧瞧传闻中的灵池究竟是何圣地，却不想被人搅了好事。
如今, 颜珩修为也不过元婴期而已, 但她的元神毕竟是化神期，支撑起阵法绰绰有余。魔修接二连三去进攻, 都不得攻入，卡在山腰处不上不下, 一时竟有些僵持住了。
眼看魔修们无法攻破阵法, 九剑宗弟子们的脸上纷纷露出喜意，“太好了，他们上不来了！只等掌门出关, 我们便有救了！”
话音刚落，便听天际传来熟悉高亢的鹤鸣声，有一白衣人影手持长剑缓缓降落，他挡在众弟子身前, 衣袂翩飞, 笔直如松。
弟子们纷纷狂喜出声，“掌门！”
洛九霄偏头看了他们一眼，待望见人群中的颜珩时, 目光顿了一瞬后，便飞快移开了，他看向凤离歌道：“魔主远驾而来，屠我弟子，是想再起千年前的仙魔之战吗？”
话至尾音，长剑嗡鸣，庞大灵力汹涌而出。
颜珩和众弟子收起剑，看着面前这一幕。
魔修们被这剑意震得往后倒退几步，于曼曼位于阵前，首当其冲，她本就入魔不久，修为很是不稳，难以承受洛九霄的杀意，脸色一白，唇角便是溢出了鲜血。
洛九霄神色一滞，瞬间便将剑意散去了些。
于曼曼感觉到那股杀意散去了些，知道这是洛九霄的好意，心里又是后悔又是甜蜜，含着泪小心看了对方一眼。
凤离歌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眼底多了几分冷意，可面上还是那副玩笑的嘴脸，他一把揽过于曼曼的腰肢，笑道：“洛掌门严重了。本座只是听曼曼说想回来瞧瞧，这不就千山万水地带她回来了吗？”
“说来也是巧，我这位魔姬原先还是您的徒弟呢。”
凤离歌一句话便捅了洛九霄的心窝子，他恨得几乎想将对方一剑击毙，本就清冷的面容此时更是像寒冰一般，他看向凤离歌，道：“曼曼是受了你的蛊惑，才会如此妄为。”
这些日子以来，于曼曼在仙魔两界都饱受屈辱，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唯有此刻，洛九霄的袒护让她感到安心。
眼眶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落下，于曼曼望向洛九霄，情真意切地叫了声：“师尊，曼曼知错了！”
洛九霄神色一动，继续道：“凤离歌，放下我徒弟，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你们这般情真意切，倒显得我像个小人了。”凤离歌忍不住掐进于曼曼的腰肢，胸中妒火熊熊燃烧。
在初见于曼曼时，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有趣得紧，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可后来，渐渐相处，却发现对方处处合乎自己的心意。她无能，可怜，像一株无法独立生存的菟丝花，只能依附于自己，完全信任于自己。
这样全身心的依赖与信任，让他着了魔，可身为魔主，凤离歌也有自己不容许践踏的尊严。
此时的于曼曼和他尚未到达生死相依的地步，尊为魔主，凤离歌也不愿意看见自己名义上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再一想到于曼曼早已不是处子之身，胸中的恼火更甚。
目光一转，他一眼看见了颜珩，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凤离歌扣住于曼曼，看向洛九霄，道：“要你这徒弟也可以，但我要另一个人来换。”
“谁？”洛九霄眉峰紧锁，问道。
“喏，你的另一个徒弟，君乐瑶。”
话音刚落，便有弟子拔剑而起，勃然大怒道：“魔头，你欺人太甚！”他怒不可遏地看向洛九霄，说道：“掌门！咱们定不能听了魔头的话！师姐她——”
剩下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因为他望见了此时掌门眼底的一片寒霜。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在掌门心底，师姐是可以被舍弃的。
确实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在听到凤离歌话的瞬间，洛九霄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换”。但转瞬而来，压在心底的愧疚感一下子席卷而来，暂时压过了他的私情。
脑海中不可控制地回想起当时无归深渊前，君乐瑶被自己一剑刺穿胸口，最后拍落悬崖的场景。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双缓缓消失在茫茫白雾间的眼眸，没有恨，只有满心满眼的错愕。每逢午夜，他时常会回想起当时君乐瑶当时的眼眸，又会想起他悉心教导她的旧日时光。
毫无疑问，君乐瑶是他最出众的弟子。
小小年纪，天资聪颖，千百年来，是唯一一个走完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登仙道台阶的绝世天才。她的天资远比自己优秀，就连道心也比自己稳固。
有时，虽然贵为仙道第一人，但是洛九霄有时仍然避免不了会涌现出一些迷惘。然而在君乐瑶身上，却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犹疑，她坚定信念，一往无前，唯一的迷惘便是在坠入无间深渊时，自己拍出的那一掌。
洛九霄比谁都清楚，君乐瑶是当之无愧的剑修，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畏惧嫉妒。
当时，于曼曼抱着他说害怕师姐会杀了她时，他心底何尝不在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徒弟会超越他这个师尊。
因而，即便是知道君乐瑶绝对不会与魔修勾结时，他也仍是做了伪证。明知对于剑修而言，双手是多么重要，他仍是挑断了对方手脚的筋骨。
哪怕背弃自己的剑，他也仍要将君乐瑶打入无归深渊。
原以为，无归深渊设下重重禁制，她被挑断手脚筋骨，丹田尽碎，修为全失，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
可谁承想，她还能从那样的鬼地方爬出来！
凤离歌可不管洛九霄此时心底有多少波涛汹涌，反而问道：“怎样？考虑好了没，洛掌门。本座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洛九霄定了定神，正准备开口，却见颜珩迈步走出人群，目光坦然，神色自若，她径直越过洛九霄，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对方，只是望着凤离歌说道：“九剑宗的君乐瑶早已死在无归深渊，师徒情谊尽断，洛九霄做不了我的主。”
她执起手中长剑，指向于曼曼，目光看得却是凤离歌，颜珩一字一顿道：“谁想换，便亲自来。”
凤离歌勾起唇角，扣在于曼曼腰间的手松开了些许，后者心中有所体悟，难以置信地看向凤离歌，却只见到对方勾起的凉薄眉眼，后背被人大力一推，人已经落到了颜珩面前，随之落地的还有她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