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让她陌生又熟悉。
很快, 她苏醒的模样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眼里透着兴奋,对她鞠了个躬后便急匆匆奔去了什么地方。
应该是将她苏醒的消息告知给某人吧。
颜珩想。
她偏过头,却猛然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透明舱,里面躺着一名青年。尽管对方此时双眸紧闭, 但那一瞬间, 颜珩却察觉到了熟悉感。
也是在那一瞬间,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半晌之后,她才露出恍惚又了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
这才是她真正所在的世界——
蓝星的未来。
3000年, 号称灾难纪元的时代来临。
蓝星不再以母亲的姿态守护她的子女,她对人类下达了最严厉的惩罚。
病毒、海啸、地震……说不清的自然灾害一下又一下摧毁着人类的文明,而很快, 蓝星之上笼罩了一层迷雾, 隔绝了太阳的光芒,植物凋零,动物死去, 人类在灾难中哭嚎。
他们奔走百年, 终于踏上了离开家园的步伐。
宇宙茫茫,他们也找寻到了可以再度生存的地方,人们将之称为新星。
然而新星虽然能供人类居住,并种植基础的作物, 满足简单的温饱,可资源实在匮乏,即便手里掌握了无数智慧,可要再造曾经的辉煌,却是难如登天。
不断的奔波,资源的匮乏,新星上的人口数量几乎只有曾经蓝星的十万分之一。然而即便是这十万分之一,匮乏的资源也无法供给所有人。
对于新星而言,每一个新生命既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资源的进一步剥夺,因此对于每个初生的婴孩,大部分国家的高层都会用特殊的仪器对他们进行检测。
如果是全优的婴孩,则会被倾斜更多的资源,而资质下等的婴孩却会被投到涅槃城。
涅槃城名字好听,有凤凰涅槃,焕发新生之意,但却是不折不扣的贫民城。
只有华国,仍旧坚守着曾经的观念,不曾用任何仪器去检测孩子的体质,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可正因为如此,华国在新星上的生活才会格外艰苦。
颜珩与陆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的。
两人出生在同一家医院,就连出生时间都挨在一起。颜珩出生一刻钟后,陆殷也来到了人世。
颜家与陆家工作相似,因而分配到的住宅也挨得很近,陆殷和颜珩的前半生几乎都陪伴在对方左右,直到陆家因罪入狱,陆家搬走,颜珩将近十年没再见过陆殷。
再见到对方,陆殷已经成为了新星军的一员,于星海中奔波,追击凶徒,对抗未知的智慧物种,彼时连星虫都不敢触碰的孩子渐渐长成了她并不熟悉的模样,唯独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样子。
起初,颜珩也以为陆殷早已忘记了当初两人短暂的交集,可随着慢慢的接触,她发现对方一如当年。
后来,新星的资源愈发匮乏,华国也积极寻求改变的道路。
华国顶尖科学家经过数代人的不断钻研,努力,终于完善并发布了希望计划。所谓希望计划,就是利用时空流动,回溯光阴,将现在的人送往过去,并获取过去的资源。
然而这中间仍旧残存着巨大的风险,没有人知道穿梭时空会对人体带来怎样的创伤,也许是大脑受损,也许是失去生命,无论哪一项,都无法令常人接受。
但即便前方残存着无数未知的风险,也仍有无数人忘却自己生命,愿意为了人类的希望做出牺牲,颜珩就是其中之一。
她从小就以父母为榜样,将个人得失放置于集体之后。当她的父母得知女儿做出这个决定,这对夫妇只是含着泪笑着说:“你会是我们永远的骄傲。”
经过层层遴选,颜珩的综合素质与系统最为匹配,因此选定了她成为执行者。
3521年,华国希望计划正式启动。
这便是颜珩最后的记忆了。
可之后发生的种种,她想,会有人告诉她原因。
在她思索间,先前离去的人员也领着人回来了。
见到颜珩苏醒,便有人快速看了眼监测数据,确认她身体无碍后,才打开透明舱。紧接着,防护组鱼贯而入,精密的仪器再次检测起她的身体。
等到最终结果确认安全无虞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希望计划第一阶段完成。”
“感谢你的付出。”
虽然身体大致无碍,但长期的时空之旅,仍旧使得存在于培养皿内的身躯格外虚弱。颜珩修养了一段时间,便将关于时空穿梭的报告内容整理出来,并提交了上去。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她得知了当初心中的疑虑。
原来,在她投入时空穿梭之旅不久,空间站的数据竟然陷入了异常,剧烈的波动冲击之下,她丧失了曾经的记忆,系统也受到重创,能量不足以带上多余的物资回到现在。
高层紧急修改了系统程序,将所有能量收集汇总,以保护住颜珩的意识不被击溃。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能保住她的意识,并不能让她重新回来,必须要有强大精神力的人介入,以精神力化为能量,温养系统才有一线机会。
得有人以血肉之躯,来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这个人,就是陆殷。
初次得知这个消息,颜珩有过片刻的恍惚。
细细想来,似乎在这场时空之旅中,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陆殷、季礼易、夏天越、升云、林显宗……
如果她还记得,她就会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是他的影子。
在颜珩苏醒半月左右,陆殷也苏醒了过来。相比起她的身体虚弱,精神力折损过大的他看上去显得有些憔悴。
然而颜珩过去看他时,对方正倚在病床上,眉眼锐利,指尖翻飞,似是在虚空中构建着什么。
对于颜珩来说,那个动作再熟悉不过,正是淬炼精神力的手段。但陆殷此时此刻,显然并不适合做这些。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陆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坐着,冲颜珩微笑。
“我们果然再见面了。”他说道。
这也是在上个世界里,她与林显宗分别时,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由此可见,对方想起记忆的时间点远比她早。
颜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她定定地看着陆殷,后者起先还绷着微笑,但很快,便在这样的视线下溃败下来,他耸了耸肩,道:“好吧,我承认,他们是嘱咐过让我近期不要动用精神力,但我只是想尽快恢复。你放心,我只用了一会儿,不会有大碍。”
“谢谢。”颜珩忽然道。
如果不是陆殷,或许她的意识早已在时空乱流之中消散了。
“原来是这事……”陆殷小声嘟囔着。
说话间,颜珩已经来到了病床旁边坐了下来。
“那很危险。”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