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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玉恒大喊着不要死,心想这样能帮师兄的伤势减少一点。
    他决定跳出来,和楚子航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就像楚子航说过要帮他轰爆婚礼的车轴那样,他们都在彼此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
    可他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像是没有赶上公交车的上班族。他拼命的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是不想有人再对他说:“你来晚了。”
    可他还是没赶上。
    他甚至还没有开口对楚子航说:“师兄,我顶你……”
    苏玉恒沉默地看着楚子航。那个外表坚毅内心敏感的少年,此刻安静地躺在耶梦加得的怀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恢复成了栗色,鲜血沾满了全身,脸上的鳞片也已经褪去,重新露出那张清秀的脸。
    耶梦加得小猫似的蹭着楚子航的脸,她注视着怀里的楚子航,目光里的温柔几乎快溢了出来。
    你喜欢的那个人总是会慢慢长大……然后离开你……有一天再也回不来。
    她蹭蹭楚子航的脸,轻声说:“楚师兄……”
    她顿了顿,想说的话卡在喉间,许久之后她说:“真傻。”
    一柄白色的利刃,贯穿她的胸口。
    昂热站在她的背后,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上一刀。
    八岐大蛇的尾骨,在那个神话故事之中中这截尾骨被称为‘天丛云’,它是生来的剑,昂热把白王遗骸打捞上来的时候,没有忘记把它带出来。
    女孩轻抚男孩的脸,动作越来越轻、越来越缓,怀里的男孩已经睡着了,就让他这样睡吧,别再把他惊醒。
    她抱着男孩,也睡着了。
    苏玉恒低着头蹲了下去,他抱住膝盖,缩成那个小写的“e”,突然之间,他想要闭上眼好好的睡上一觉,之后古德里安教授会把他叫醒,给他介绍卡塞尔学院,再后来他会再次遇见诺诺、楚子航和凯撒,一切都是那么的有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哥哥你累了...可你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就算有再糟糕的事情你都会乐观的去面对,生命力茂盛的好似打不死的小强。”小魔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孤独地死去,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么?”路鸣泽的眼神充满着怜悯,“你最后的愿望,难道不是向整个世界复仇么?路明非?”
    “向整个世界...复仇么?”苏玉恒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我的那些伙伴们都已经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可我并不想像校长那样带着恨意和复仇活一辈子,因为我不知道恨谁、报复谁,我不想向世界复仇,世界也不亏欠我什么。我只是觉得很累,今后会更累,没有人会在意我想什么,也不会有人再听我满嘴的烂话,我本来就是一个废材,老实本分的过一辈子就好了,又何必去强求那本就不属于我的人生。”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头埋的更深了,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你说的对,”许久之后,苏玉恒说。
    “孤独地死去,那滋味一点都不好。”
    “哥哥你累了,睡一会吧。”路鸣泽轻声说。
    苏玉恒真的觉得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困意袭来,他的眼皮沉沉地下坠,盖住瞳孔,像是睡着了。
    他的头发如瀑布般生长,指间、鼻尖、下颌,身体的每个末端都生出白色的细丝,将他包裹,孤独地形成了一个茧。
    炽烈的火焰围绕着初代种龙王的遗骸升入夜空,在高空中火焰爆开,仿佛有双翼在那里张开。
    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天空与风之王、海洋与水之王,四大君王的龙骨十字,它们悬浮于茧的上方,飞速旋转着,到最后化作一道光圈。
    天空被浓墨遮住,雷电在云中忽闪忽现,巨大的暴风雨正在酝酿,海平面上也掀起了巨大的浪潮。像某种征召或祭祀,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幅景象震惊,恐惧如同冷水冲击着他们的胸口,潜意识告诉他们,这不是凡人所能窥探的东西,所有见过它的人都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说和初代种龙王还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他们的决心和意志在这一瞬间被击溃,他们的反抗,在神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昂热眺望远方的王座,那里空空如也。
    茧所在的大地沿着四面八方裂开,掉进海里,燃烧着的龙骨十字也径直地掉落进去。
    许久之后,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寂静,那是鸟喙啄开蛋壳的声音。
    手中的盘子因为突然间的一阵震动而滑落,掉落在地上,碎渣四溅。
    “怎么搞的...”婶婶皱着眉头。
    “孩他爸,刚刚那是地震么?”
    “是地震吧?可是我们这地方怎么会有地震呢?”叔叔挠头。
    “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婶婶停下手中的活,“不如我们到其他城市买套房住去?”
    “行啊。”叔叔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等孩子们回来再跟他们商量下吧。”
    刚刚还是看的娱乐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新闻节目,他没多想又换了几个频道,发现所有的电视节目都已经转播成了紧急新闻,
    新闻的标题是全球在同一时间发生地震。
    大地晃动,海潮翻涌成浪,天空昏暗,狂风大作,混乱不堪。
    白王持剑望着目力能及的海平面,忽地听见一声咆哮。
    铁青色的天空下,黑色的双翼从海中探出,海水从膜翼中滑落,形成一道道如瀑布般的流水,一条黑色的巨龙正从海底深处腾起,它纵身肆意咆哮,对世界宣告归来。
    “睡着了?”有人轻轻推了推苏玉恒。
    苏玉恒睁开眼,看见了陈雯雯。
    他环顾四周,夕阳余辉透过窗懒洋洋地洒进来,落在地上和课桌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讲台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响着。
    他低着头看着被睡皱的课本。
    “还不回家?”陈雯雯又问。
    她又指了指时钟,“已经很晚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他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挠挠头。苏玉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高三。
    之前发生的那一切,遇见的那些人,诺诺,卡塞尔学院,楚子航,小怪兽,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那个……陈雯雯,”苏玉恒抬起头看着陈雯雯。
    陈雯雯被苏玉恒直直地看着有点不知所措,打从她认识苏玉恒起,还是第一次清楚的看清苏玉恒的眼睛。
    “你会幸福的。”好久之后,苏玉恒憋出这样一句话,然后拍了拍陈雯雯的肩膀,跑了出去。
    陈雯雯愣了愣,她转过身看着苏玉恒的背影,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苏玉恒躺在斜草坪上,双手枕着头,嘴里的狗尾巴草不时摇晃。
    他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感觉有很重要的东西被丢失掉了,就像他拼命回忆,也想不起梦中的内容。
    曾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些人,已经如同潮水般褪去了。
    许久之后,他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朝着家走去。
    传达室的门卫把他叫住了:“路明非,有你的信,美国寄来的。”
    他挠挠头,接过窗口里递过来的信,想起婶婶曾押着他申请了国外很多所高校,但都委婉地拒绝了他。
    “签收。”门卫又扔过来一张单子。
    “信还要签收?”苏玉恒不解。
    “跟着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要你签收。”
    苏玉恒糊里糊涂签了字,拿到一个大信封,里面有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只纯黑版的n96手机,他打开手机,在名片夹里,有唯一一个联系人,“古德里安教授”。
    苏玉恒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却觉得无比熟悉,在哪里见过吗?什么时候?脑海中出现了金色曼陀罗花纹,令他震惊。
    尼格霍德腾空跃起,光芒流淌在如黑晶般的翅膀之上,它凌驾于天空,人类仅剩的一丝光线被这个庞然大物给吞噬,整个世界变得暗淡,黑暗在这里也未免太明亮了。
    它随意发出地咆哮足以令世人胆颤。
    “纵横无敌战场而不败,未有败北,也未有胜利,在此孤身一人,铸剑于剑丘之上,然此身仍未遗憾,虚伪的此生,但仍由剑所成。”
    白王剑指黑王。
    “用心向世界将现实改写,在你看来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数以万计地武具从空中落下,剑雨落在黑王的背部,那里本是龙王最重要的地方,那里藏着龙族的神经中枢。
    老人气势如浪涛般汹涌澎湃,锐利凶狠的目光里仿佛真的有巨龙苏醒。
    “在这个藏着无限刀剑的世界,在我看来全是墓碑,不好意思,请你在陪我一会儿吧……”
    他迎着黑龙冲去,龙王怒号,火焰在他的四周炸裂,狂风吹舞着白发。
    “直到我的身形消磨殆尽为止!”
    “骗子!一定是骗子搞的!我刚刚查了一下,国外根本不存在那所学院!”婶婶一掌拍在那封信上,说得斩钉截铁。
    苏玉恒愣了一下,感觉情景有些熟悉,却又记不得发生在什么时候。
    “那这台n96……”他迟疑了一下,抬头望向叔叔。
    叔叔一向是个很讲究的人,非常注重自己的身份和品味,他常说像手机、手表、打火机这三件套是要拿出来放桌上给人看的,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眼光毒辣的行家。
    他不只一次的跟路鸣泽说起新出的n96很“高级”,如果能搭配这样一款这样的手机无疑是锦上添花。
    可当他真正见着近在眼前的n96,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在手机上不断地印着自己的指纹,露出爱不释手地模样,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在桌上轻轻敲打几下,沉默地点燃香烟。
    “我也觉得是骗子搞的。”
    “那还要去见那个古德里安教授吗?”
    婶婶和叔叔对视一眼
    “再让我想想吧。”叔叔说。
    婶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从钱包里掏钱塞给他。
    “路明非,快下楼去买半斤广东香肠,晚上做菜要用。”
    “哦哦。”苏玉恒说。
    他连忙离去,要是拖拖拉拉被婶婶看见,肯定少不了一顿训。
    苏玉恒两手抄在裤兜里,歪着脑袋看着地面,一路下楼,在便利店里买了婶婶要的广东香肠,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他随意暼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那是一颗很大的海棠花树,依稀有花瓣不时地向下坠落,在空中缓慢翻滚划出道道痕迹。
    他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小区前什么时候种了一棵这样的树了?苏玉恒挠挠头。
    树前还有一个女孩,好奇心驱使着他想要看清女孩的模样,那是一个有着红色长发的女孩,穿着白色塔夫绸的膝上裙,还有高跟的罗马鞋,用白色的发带把长发扎了起来。
    女孩安静地坐在树前,手里举着冰激凌,她的眼睛瑰丽的像是宝石。
    苏玉恒被她的美丽惊艳,有一个随时可以脱口而出的名字卡在喉间,他一定见过这个女孩,可是他不记得了。
    这个女孩是在等谁?她在这里坐了多久?冰激凌都已经化了落在泥地上,为什么还不吃?她是被人放鸽子了么?
    他静静地看着女孩,不敢开口打扰,时间好像在女孩身上静止了,只有身后的花瓣不断落下,而她乖巧的好像画中的人物。
    在那模糊不清的梦里出现了这个桥段,苏玉恒坐在女孩身边,微笑着摸女孩的头,对她说我来了。
    女孩见到苏玉恒的一瞬间,目光里的冰川开始融化,她露出欣喜的笑,笑容如同冬天里绚丽阳光般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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