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和周围人交流。但每每与别人说话,就如同有粘稠的浆糊堵在他喉咙里,让季邈半天难以开口,就算出声,也只能够说出断断续续的话。
最开始,得来的是许许多多的嘲笑。那些传遍整个学校的讥讽,让他更加抵触开口讲话。
不说话的季邈,倒是变得有些受欢迎。毕竟,他的样貌生的万里无一的好看。只是,凭着长相的优越,便没有人会猜到他不说话是因为心理障碍,反而会理解为季邈性格高冷、不合群。
季邈喜欢不起来那些描述。
但是“高冷”,总会比“小结巴”“小怪物”好听,不是么?
于是,季邈将自己裹进“高冷”的壳子里,安安静静当一个孤独者。
初中结束,唯一一个没被“高冷”吓跑的朋友也转校离开,整个现实世界,似乎又只剩了季邈一个人。
在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安慰之后,他甚至开始觉得,独来独往也并没什么不好。
——既然决定了规避风险,那么总要付出些代价。给不了他人回复,就尽早远离热情的源头。季邈一直如此告诉自己。
只是,季邈从没有想到,原来接受了他数年亲近的人,也会在某一天突然宣布离他而去。
他没有不能接受,只是一时没法理解。所以他才出现在了这里,——一座陌生的城市里,一所全然不熟悉的学校。
在季邈匆匆回顾过去的十八年时,他不知道身后也有一个人,回顾翻看有他参与的年岁。然而,那些记忆却并不为季邈所知。
隔着坐面前一排的小胖,虞泽的目光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站起身,连人带椅子往右侧移了一大截,才看得到新来的那位小同学的后脑勺。再有,就是小同学右手边,侧着头,嘴巴一刻不停的那位“眼中钉”……
还好,“眼中钉”很快就被小同学的无声拒绝打败了,虞泽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然而,他又好像屁股底下生了刺,心里火急火燎地想冲到季邈的面前去。只不过,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在脑海里混成了一团,想吐出口时,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但是,能讲上话就好了呀!哪怕去问一问,季邈同学在黑板上画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一只猫?
可季小猫不是只有他能叫吗?
虞泽想着想着,胸膛里就像生了只乱动的猫崽,抓心挠肺,不得安宁。
过于优越的大长腿,从课桌底下踢了一脚前座的椅子,差点让正偷偷从课桌斗里拿薯片的前座扑进桌子里。
可毕竟前座敢怒不敢言。
扭过头,一张圆脸上带着眯眼的假笑:“虞哥,您有事吩咐小的?”
虞泽勾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
“你,告诉你前桌,中午去老地方。”
前座一愣,一双小眼睛中迸发出惊人的神采,仿佛一个即将见证世界级事件的记者。在虞泽有些奇怪的眼神里,他狠狠点了点头。
“放心吧虞哥,我必不辱使命!”
于是,就在季邈刚刚接受了邻座同桌一番冗长的问好,最终只知晓了对方的名字叫木向阳后。就被后座的同学拍了肩膀。
季邈回头,无声地抛出询问眼神。
就见后座的男生,带着一脸幸灾乐祸与得意洋洋,冲他举起了草稿本。
那上分明写着:
“中午别跑,我们虞哥在小树林等你!”
季邈扬眉。
这个“虞哥”,是哪位?看这纸条上的意思,他不过刚转学过来,就要同他来一场约架?
在这一刻,所有的烦躁一秒无踪。
自他来到阳安这座城市后,心底一直压抑着一些东西。
无从解除的纷扰思绪,令他昨晚辗转了一宿都睡不下。他甚至产生了阴影,怀疑今晚上,也要盯着天花板守一整夜。
而这张纸条,把最和他心意的情绪调节方式摆到了他眼前,他自然不会放弃。哪怕季邈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他来到新学校的第一天。
季邈微微闭了闭眼。自从见到那一张婚礼请柬后,他就已经没有再维持“乖乖好学生”人设的理由了。
季邈此刻只想要痛痛快快打上一架。说不定,这一架打完之后,他还能赚上一顿午饭?
要是这样,他可就一点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