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这是一场大灾难。
那是个如往日一般无二的清晨,当时我正愁苦地跟一道有点难度的几何题死磕,分了半个耳朵听坐我前面的小兰和园子的闲聊,在我的思路凝滞进入死胡同的时候,隐约听到她们的话题似乎是在讲着“原来最后是新一解决了那起案件”、“他怎么没顺便给心爱的女人打个电话呢”、“那个人好像也是个侦探诶”、“他说很快会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之类的内容。
我用笔杆子轻敲着下巴,双眼发直大脑放空地看着她俩,思维依然停留在复杂的题面上,没能把她们的对话听进耳朵里。
所以当那之后上课铃声响起,我们的班主任老师领着世良走入班里,在猝不及防之下突然看到她并因此而被惊醒了的我,差点没被吓得一屁股滑跪到地上去。
讲台上的女孩子背着手,笑得神采飞扬,“我的名字叫世良真纯!请多关照!”
我震惊地瞪大眼,大脑开始当机。
在她环顾班级的目光往我座位的方向扫视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刚做出这个举动我乱成浆糊的大脑内就立刻响起了警报,意识到了大事不好,这种心虚的反应反而更引人注目容易引起对方的关注……
刚想到这里,讲台上的新同学已经欢快地开了口:“老师,请问我可以坐在那里吗?”
我僵硬地抬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世良的食指直直地指向了我身边的空座位,她的目光明亮,那双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我。
我突然有了一种被野狼锁定了的错觉,发麻的感觉从我的脚底沿着脊背窜上了头皮。
而好脾气的班主任完全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轻飘飘乐呵呵地随手一挥,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世良同学正式成为我的同桌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喔,这道题我见过,你可以像这样做两条辅助线。”
我顺着她的比划看去,发现是刚才关了我半天此刻却已经被我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的那道万恶的几何题。
我呆滞地注视着题面,半晌都没能找回我的思路,茫然地“啊?”了一声。
她疑惑,“还没懂吗?”
我赶紧强行拉回理智,强迫自己回想起刚才被打断的思路,再结合了一下世良提供的想法,终于抓住了智慧的灵光,茅塞顿开:“啊!!我会了!原来如此!”
大概这就是危机能够激发人类的潜能吧……
总而言之找对思路后解题就容易了,我铺了半张演算纸总算拿下了那道题,结束思考的那一刻,暂时被我抛到脑后的烦恼立刻重新钻回了我的脑子里。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超级麻烦的新同桌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注视着我。
她狼一样的目光如影随形。
我僵硬地往她的座位扭过了脖子,她对上我发直的眼,眉眼弯弯地笑出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解开啦?”
“嗯,解开了……”我机械地说,“谢谢你,世良同学,多亏了你的提醒,你真厉害。”
“哎呀,瑠璃,你怎么叫我世良同学呢?这么生分。”她往我面前凑了凑,上挑的眼里带着莫名的笑意,“四年前我不就和你说过了吗,我叫真纯。”
似乎有一个精致可爱的短发小女生正站在我的面前直直地注视着我,她灵动的墨绿色大眼睛里泛着期待的光,她稍显稚嫩的话语声清晰地在我的耳边回响。
——“我叫真纯。”
——“这是我的电子邮箱地址,交个朋友?”
明明已经过去四年之久了……
可那天发生的事,她满目期待地看着我的样子,她对我说过的这两句话,却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而果然,她也依旧记得。
我叹了口气,心情很沉重:“四年前,对不起。”
“那天,我其实看到了哦。”她平静地说,“你在我上了电车之后,我趴在车窗上看到,你转头就把我给你的纸条塞到了秀哥的手里——当时我就明白了,打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欺骗我、不联系我、不和我做朋友的。我那时候并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想是不是我的哪个举动让你觉得讨厌了,所以你才要那样耍我寻开心……我感到又生气又委屈又难堪,我觉得自己被刚认识但是已经心意相通过了的好朋友背叛了——我当时想,原来那只是我单方面地以为我们有心意相通,是我在自作多情。所以那一天,我记了很久。”
啊……果然伤害到她了……
我这样想着,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她却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撑着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调侃,“所以说瑠璃你啊,真是个坏孩子——啊对了,我还没有领到课本,可以先和你一起看吗?”
这话题突如其来地一个大拐弯,差点没给我转晕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抖着手把我的数学课本向这位大爷的桌子推了大半,颤颤巍巍地表示,“您、您请。”
她眨了眨眼睛,态度格外亲昵:“哎呀,瑠璃你怎么啦?我又不吃人,你怎么这么怕我呀?”
这是什么绝赞地狱修罗场。
我快哭了。
终于熬到这节课下课,八卦的同学们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了上来,在他们打听完世良住在酒店里、来自美国、是个侦探之类的信息,并被世良不动声色地套完了班里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情报后,他们的话题终于兜到了我的身上。
“说起来,世良同学和瑠璃同学以前就认识吗?我刚才在上课的时候看到,你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世良笑嘻嘻地揽过我僵硬的肩膀:“认识呀,以前,我被瑠璃骗过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