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角落长着一棵老树,冬日里掉光了叶片,光秃秃的树身挂满了皑皑积雪,树枝向上伸展枝丫,延伸到房顶上。
就在那房顶上,羌姜和阿满并排坐在那里。
阿满身形娇小,坐在羌姜身边只到羌姜的肩膀,手里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物件,吹了两口气放进嘴里咬过一口之后,又递到羌姜嘴边给羌姜吃。
羌姜后仰,双手撑在身后与阿满说话,笑嘻嘻吃了一口之后,示意阿满不用再递给她。
阿满便自己埋头吃那物,如小鸡啄食一般小口小口的咬,咀嚼时偏头笑眼弯弯的听羌姜畅谈。
树枝不堪积雪重压,砸下一块雪到阿满头顶。
阿满受冻,下意识把脑袋往衣领里缩,摇头将积雪抖落,阿满占着双手,姿势别扭,羌姜顺手为她弹下身上雪花,阿满亦是习以为常,没有对羌姜的举动有半分躲闪与不自在。
听不清阿满说了一句什么话,羌姜拍完雪花后,手干脆搭在了阿满肩膀上,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展翎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是不是她教导小孩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小孩见着个人就往人身上贴?
展翎想到以往常住山中,她极少有机会带阿满出山见人,也没有仔细教导过阿满男女有别。
第一次见白复能直接去拉白复的手,还有那吴涛邀她泡池子,要不是她提前打过招呼,阿满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回去该得好好与阿满说说男女授受不亲,又看着屋顶上的两个人……
女女也不行!
那般吃了一口再递到别人嘴里的行为,更是不行中的不行!
白简的脚步顿在长廊的檐下,皱眉。
“翎儿,去把人带回来。”语调森寒。
屋顶之上有两个人,展翎应该要带下来的人是阿满,屋顶上那么危险,阿满一个不懂武的小孩在哪儿坐着出了事算谁的?
可是展翎却有直觉,七姨真正让她带回来的人是羌姜。
羌姜那番作为,不给出个交代,七姨定不会放过她。
展翎还记得小时候七姨仗着是她娘亲的那一辈中最小的一个,上头三个兄长、三个姐姐宠着,下头她和白复处处也得让着她,行事一向还蛮彪悍的,说一不二,吃不得亏。
当了家主之后,表面上是收敛了,沉得住气,可如今整个白家都听七姨使唤,七姨能吃下羌姜那哑巴亏?
她不打算打草惊蛇,大方迈步出长廊,走入院中。
也没刻意放轻脚步,让屋顶上的两个人听见踩雪声回头注意到她。
“阿兄。”阿满欢喜叫她。
“屋顶危险,还不下来。”展翎不动声色继续靠近。
果然屋顶上的两个人都没对她警觉。
“我与羌羌说话。”阿满纠结。
羌姜的视线看到她,再掠过她,远远注意到她的身后。
“廊下是何人?”她似头一次开了眼界,瞠目结舌。
“白复哥哥和白……我不知道她是谁,嫂嫂叫她家主。”
“白家主。”羌姜低语呢喃,呆滞地收回视线,又重新注意到靠近的展翎,侧身对阿满耳语。
展翎见阿满笑容凝固,不情不愿点头,心知不妙,一跃上房顶。
才在屋顶上站稳,羌姜从屋的另一边跳下。
走了?
“阿兄。”阿满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追。
北俞城上空又开始飘洒雪花,朦胧中,展翎见着远处房顶跳上去一个绿袄的身影,奔跑在屋脊上跳跃远去。
原来那就是羌姜。
至少看清楚了长相,下次再见,定当场逮了她。
小孩的手黑糊糊的,捧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金黄烤地瓜,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递到她的嘴边,“阿兄也想吃吗?羌羌给的。”
她赞许小孩乐于分给她食物,但她不想啃羌姜啃过的地瓜,“自己吃,阿兄带你下去。”
白简没指责她未能抓住羌姜,失望是一定的,白复看着羌姜待过的屋顶,捶胸顿足的恼恨。
“回吧。”白简平淡道。
该回去了,事情谈完,早些离开此地当然更为妥当,展翎担心介雨那边出事,至少要赶在赤行军回去之前回到驿站避免让人起疑。
“羌羌给了我一个小瓶子,叫我交给查姐姐。”
“羌羌答应我会回来,就肯定会回来。”
回去的一路上,阿满独自絮叨,张口闭口都是羌姜。
展翎依旧不认为羌姜是个守信用之人,即便她回来了也仍旧提不起好感,但小孩明显是喜欢极了那羌姜,她无可奈何,问,“羌姜为何来此处?”
是巧合吗?巧合太多有可能是缘分,也有可能是蓄意而为!
“当然是因为我在这儿。”阿满骄傲,扬高手中的地瓜在展翎面前晃,“她特意给我买的,冬天吃了暖乎乎。”
“还有查姐姐,她要给查姐姐伤药。”
“她又是如何知道你在此地?”展翎不解。
“因为我们心意相通。”阿满点头,肯定她这一番话非虚,“羌羌说的,我在哪儿她都能找到我,羌姜来了这儿我也知道,阿兄,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意相通。”
展翎:“……”
那个在花楼里厮混的女子,什么都敢乱说,阿满竟然也信。
只有白复一个人不清楚里边的缘故,“羌姜与阿满这般要好吗?”
脑筋一动,想到一个抓住羌姜的好主意,“什么时候把羌姜带给我们看看如何?”
展阿满在许多事情上都很糊涂,涉及到羌姜却难得的机灵,警惕询问,“你们也想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