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
南洛东省行宫。
天机阁。
东省行宫位于燕州的东方边界,离齐州不远。每逢一年一度的祭天节时,南洛便会全族东迁至此,直到祭天结束。
那个时候的南洛还没有遭遇什么重大变故,是名副其实的燕州第一大灵修氏族。南洛玄天圣女洛瑶乃是嫡出中唯一的孩子,也是众人眼中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之选。
南洛的一年一度的观星会结束之后,洛瑶被家主洛云轻留在了天机阁。
“你可知你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父亲的没回身,背影如同神情一样威严。
洛瑶开口,“女儿不知。”
“你不是不知,你只是不听。”洛云轻缓缓回眸,“你以为星象就是天命么?你错了。天命,是国主手中的玉玺,是他下的诏书。你刚才说到天基不稳的时候,父亲为何打断你?你不是不明白,你却总也说不出让天下人听了都心中安然的话来。”
“女儿就是不明白。”洛瑶淡然垂眸,“您常夸奖女儿天资过人,如今这份天资用到观星上,明明女儿读出了天机,您却嫌这天机不好,不让女儿讲出来…那这份天资,还有何用?”
“哎…”洛云轻老了,不想与她争执,“罢了,你退下吧,该懂的自然会懂,我也不愿心急了。”
“是。”
洛瑶行礼后便转身离去,走到连廊处便遇见了洛松言急急准备进门,她抬手拦下,“你做什么去?出什么事情了么?”
洛松言望了望四周,这才低声道,“小姐,您算得东方异象,果真是没错!据说如今东边囚牛山上已经聚了一帮罗刹鬼,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行宫呢!”
“罗刹鬼?”洛瑶蹙眉,便让洛松言进去了。
罗刹鬼这种东西也只是个名头,并非是真的鬼,不过这种人的外貌确实显得不人不鬼。
相传北方蛮荒之地曾经尊奉一种名为“谙达”的邪神,这邪神也被称为魔神、天魔。谙达神殿里没有金身神像,却常年供奉着用人血浇筑而成的红色枯骨,一排二十八相,仿佛在向诸天二十八星宿无端宣战。
而罗刹鬼,传闻便是谙达神座下的第七重护法。
凡人通过修此教邪功七载,到头来双目赤红、头发脱落、双手成爪、肌肤成铠,便可修成“罗刹鬼”。
如今,离南洛东省行宫不远处的囚牛山上竟然聚集了罗刹鬼,这明摆着便是这些北蛮人在寻衅。
果不其然,傍晚的时候南洛上下长老又聚到了天机阁,此次的罗刹鬼事件并非是南洛第一次面对北蛮挑衅。
燕州算是九州中直接与北蛮接壤的州郡之一,受到北方部族威胁的时候数不胜数。这不去年的征北之战中,南洛一族就少见地对除了鬼怪之外的凡人布下了天罗阵。那一战中,北蛮死伤惨烈,如今一看,这罗刹鬼说不定是被派来寻仇。
族里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众人应该西撤,回到国都大梁参禀国主后,再从长计议。
可是一旦西撤,此次行宫祭天节也就相当于还未开始便已经宣告结束,再过七天就是重阳,观星会后一旦不能顺利祭天,那燕州全国上下该如何想?回去又该如何跟国主交代?
洛云轻左思右想,决定走一步险棋。
活捉罗刹鬼头。
此计一出,全族上下哗然,人人皆知族长极为注重功名,可也没想到,洛云轻竟然能想出这种活捉鬼头来邀功的念头。许是今年星象不稳,他急着让南洛出头么?
半夜天静无风,洛瑶从天机阁一出来,就碰到了那个小小的少年人。
那少年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衣着朴素,生得消瘦却清俊,尤其是那天生带着小卷的黑发,总是让人想起“风情”二字来。
他是洛云轻的庶出公子,洛寒初。
“长姐。”洛寒初端正行礼。洛瑶一见他,忙把他拉去一旁,正色道,“你怎么来了?爹爹不是说了,你不能离开后院的么?”
“寒初…知错。”洛寒初低头,“可是,我听说东边囚牛山上有罗刹鬼,这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洛瑶蹙眉,她对这个庶弟并无感情,也并无多少耐心,“你只管该干什么干什么,要你躲着你就躲着,何必来操心。”
“不…不是的!”洛寒初语气有些结巴,“我只是在想,咱们行宫最东边的黄金台,离囚牛山也不过是十几里的距离…一旦罗刹鬼来犯,岂不是首当其冲么?”
洛瑶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