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澄在网吧了待了好几天,他走出来看到天空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在发软。一路回来脑袋都是混沌的。直到此刻,看到真真切切站在他面色的林谷雨时,他才缓慢地恢复了意识,漆黑的瞳孔逐渐找回焦点,眼底的流光一闪而过。
他背过身去用手拍了拍晕沉沉的大脑,从冰箱里拿出水,猛的灌了几口。他仰头维持着喝水的姿势,眼底幽深如潭。他想用最恶毒的言语去讽刺她去攻击她。但是当他停下来,用手擦完嘴角后,上一秒所思所想全都成了不咸不淡的两个字:“假的。”
他如果病了,她会担心吗?她会担心吧,也许不会担心。
尚澄想着,嘴角一扯:疯了吧。
林谷雨兀自地收拾了一下桌子,她一垂头脖颈的弧线就有了一丝温婉的味道。“那为什么成了这样?”她问,“这样的狼狈。”
尚澄走过来两腿一伸坐到沙发上,整个人虚软无力。他已经没有精神歇斯底里,嘴里轻飘飘地嘀咕:“还不是你害的……”说罢埋头进抱枕里,蜷缩着身子。
林谷雨大概是明白了。尚清连已经默许了尚澄的恣意妄为。她垂头温声说道:“不上学总是不对的。”
尚澄睁开眼睛,他眼里透着疲倦,却异常清亮地望向林谷雨:“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想,拉你一把。”是了,从头到尾林谷雨就是想拉他一把。
尚澄嗤嗤地笑着,嘲讽的意味显而易见:“拉我一把,你以为你是谁,圣母吗?”
见林谷雨不回答,尚澄又问:“更早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见过我?”林谷雨对他,从始至终都是有备而来。但是尚澄对林谷雨的第一印象,却是在她出现在他视线的那天晚上。那么,在过去他不知道的某个瞬间,林谷雨是否就已经开始了她的处心积虑。
林谷雨没有必要再隐瞒:“你收拾东西要离家的那天,我就在你家阳台。”她眼睛不眨一下,“我看到了童姨想留你,但是没有留住。”
尚澄惊诧,不敢相信地轻笑。他曾猜测过林谷雨第一次见到他的地点不在乎是学校,没想到竟然是在他自己的家里。语气转而讽刺:“好手段啊,你们真是好手段。”
她知道尚澄说的你们还包括了林茜,她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对不起。”
“谁需要你的对不起?”尚澄说话的分贝一瞬间抬高不少,他站起来换平常的角度看着林谷雨,“那个女人呢?”他的食指一顿一顿地戳在胸口处,泛红的眼里漾着一层水光,“死的是我妈,我妈啊!”
他靠的太近,那种悲恸的情绪一声一声地击打在她的心上。林谷雨目光落在尚澄生气的面庞,她无话可说。她知道,人命这种东西远远是比想象中的珍贵得多。还不起的,再多都还不起的。她能原谅八年前那个酒后驾车害她父母都死了的人吗?不能,即使那个人也死了也不能。
“滚,你给我滚!”尚澄指向门口的方向下了逐客令。他因为情绪失控,身体发抖声音嘶哑。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你给我滚!”
“好,如果你不想见到我,那我就走。”
林谷雨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踏着残雨,抬起伞沿看向来时的路。天色在路灯的照耀下昏黄朦胧。之前的记忆如同海水般疯狂涌来。林谷雨后知后觉,原来一开始,她和尚澄的相遇,就是另外一场错误的延续。
错了,都错了。
……
她走后二十分钟,尚澄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缓。他躺回沙发上,想睡觉,身体各个机能都在传递着精疲力倦的警告。可是现在,大脑却异常的清醒。难以入眠的痛苦让他烦躁地将枕头甩出去。
尚澄低骂了一声:“他妈的。”最后干脆坐起来发愣。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的回头看了看电脑桌上的礼袋。
今天是……
紧接着他翻了翻手机日历,足足呆了三秒钟。
四月二十日,谷雨。
尚澄蹭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个个礼袋就夺门而出。
他顶着细雨一路跑,一路望,妄图还能追上那个薄弱的身影。八点钟的街道华灯初上,暴雨过后又恢复了喧嚣。他沿着人行道跑了好久,最后筋疲力尽地停下来喘气。尚澄跑了一段路后,躬下弯咽了咽干渴的喉咙,他的体能已经大不如前,心脏跳动得实在厉害。
礼袋的一角已经被他攥到变形。这是他一个月前特意去挑选的礼物。忽的,尚澄自嘲得笑了笑。追上了又怎么样?不是他让她走的吗?
内心的希翼被自己颓然地扼杀掉。他低低地笑了,嘲讽地不屑地笑了。“尚澄,你就是在犯贱!”他说着带着些赌气意味地恶狠狠地将礼袋丢进旁边的绿化带里。
末了尚澄疾步地往回走,走着走着又跑了起来。
可是没跑开多久尚澄就止住步伐,自我厌恶地咒骂。
他还是回头了。
回到丢弃项链的那个地方。
尚澄发疯一般地踩进绿化带里,粗暴地在湿漉漉的绿叶里和扎手的枝干中寻找丢掉的东西。明明就是那么明显的一个袋子,怎么就不见了呢?他找了很久。
最后,尚澄放弃了,像小孩一样失落得做在湿凉的草丛里。他仰头大笑,没错,他就是在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