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书陈述的循序是由抽签决定的，同来竞标的公司代表，有几个是林谷雨以往打过交道的，又或者是圈里略有耳闻的。几个代表做打过简单的招呼，就开始抽签。林谷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有些心烦意乱。拿到签的那一刻，她忍不住邹起了眉。
第一个上场。
一般情况下，靠后出场的总给人压轴的错觉，最容易制造惊艳感。虽然好的作品不论出场顺序，但是她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尚澄送她下车以后，就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无力感。
工作人员提醒她准备进会议室。林谷雨回以一个得体的笑容，然后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开头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开始讲解作品。
“G市东瞰大海，背靠山川。艺术中心的选址位于G市东部，位于山海一色之地。JMP的理想是通过简洁的设计，来使得设计作品在内容和时间上经得起考验。这也是我本人所崇尚的，越是能共情的，才越是能长久的。所以这一次我们的作品是以山和海作为设计命题，从G是的地理环境和人文特色出发而设计的。”
整个艺术中心的形制是三个相依的山峦，线条流畅的屋面将三座建筑单体覆盖其下。屋面线条行云流水，犹如海水律动的波纹一般与山川环绕，使得二者能够完美相融。潮水般的屋檐和山脉，被抽象的条纹方式拆解，通过间隙，丰富建筑的轮廓并引入光线。光线在视觉和知觉层面的作用机制是复杂的，所以不管是在白天热烈的阳光下，还是夜晚通明的灯光里，都能让人感受到建筑轮廓的俊逸和优美。
……
陈述完后，林谷雨又平静自如地回答了评委团几个犀利的问题，才结束本次的作品讲解然后轮到下一位。小吴是陪她进去的，出来后寥寥紧张地问：“怎么样？”
小吴说道：“rain准备得真足，评委的几个问题回答得也很好。”
“还是要看接下来的几家设计公司的作品。”林谷雨说完，问寥寥拿了手机。她翻开手机一看，短短半个小时里那么多的来电显示都是同一个人的，点击短信，短短一行话，瞬间让林谷雨背后凉了一片。
林茜被狗冲撞了大出血，现在在医院。
这是林谷雨给林茜找的家政阿姨发给她的。她才后知后觉为什么一整个上午都心惶惶的。“我要回去。”林谷雨说。
“回哪？N市？你不等结果了吗？”寥寥吃惊。
“不是，回L市。结果出来告诉我就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林谷雨来不及多加解释就拿了随身的包包往外跑。她还有一些简单的行李在尚澄家里，但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拦了一辆车到机场。她在路上一直给家政阿姨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情况危急，连续打了两通都无人接听。直到第三次电话才接通。
“喂，张姨，我小姑怎么样了？”
“现在人在手术室里，我也不知道啊。今早林茜说在家里太闷，就想出去溜溜，我跟着她出门的，谁知道路上有只狗没拴好，直接就冲着孕妇过来了。都怪我，早知道今早就该拦着她不让她出门。”
林谷雨的脑袋一直嗡嗡地想，头疼得厉害，但是她还是先安抚了张姨：“张姨你先别自责，我现在在赶回去，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她挂掉电话后给顺便联系了保罗，林茜一个人回的国，而保罗还在德国忙生意。只是时差，等保罗看到消息赶回来怕也得到明天了。
林谷雨赶到机场的时候正好有一班飞机刚刚起飞没多久。她只能等下一班，她拿着机票转往候机室的时候，张姨的电话又来了。
那一头电话火急火燎的：“那医生说孕妇是高龄产妇，孩子又太小。问要保大人还是小孩……这我哪能决定得了啊。哎哟我的妈呀，罪过啊罪过啊。”
林谷雨整个人腿一软，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捏着机票的手也忍不住地颤抖不停。机场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那些人一个一个地与她擦肩而过。眼前的景象如同加了倍速的默片，刷刷地从她的所有感知中褪去颜色褪去声音。
她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耳鸣了吗？
她蹲下来捂着头。
“谷雨你有没有在听啊，医生问要留大人还是小孩？我这还要签字呢？”
张姨的声音传过来，林谷雨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嘴唇已经被她咬得发白。一秒钟后，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大人。”
挂掉电话后，那种耳鸣依然持续。她脸色惨白的蹲着地上引来行人的注意。一个好心的女士走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说罢就把林谷雨扶起来。
她站起来，看着落地窗明晃的阳光觉得格外地刺眼。她向这位好心的女士道谢：“谢谢，我没事。”说罢拒绝了这位女士要扶她去休息的好意，一个人缓慢地挪步到了候机室。
她的目光失神。那是林茜得第一个孩子……而且时间越久，就不知道林茜以后还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她这么想着就觉得呼吸困难。眼眸一垂，一滴眼泪就落在了被她捏得皱巴巴的机票上。她抬手捞头发顺带自然地把眼泪擦去，佯装淡定地告诉自己或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她的电话震动许久。
“喂，尚澄。”她的声音沉静而又沧桑，极为疲倦的，仿佛多说一个字就要耗掉所有的力气。
“你怎么了？”尚澄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竞标还好吗？”
“我小姑出事了。”她停顿许久许久，用一种极为悲戚的声音说道，“她的孩子没了。”
尚澄问：“你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