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里？林谷雨环视四周，脑袋似乎进入了混沌，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机场。”
然后林谷雨听见，周围的嘈杂声细细碎碎，以及电话那头尚澄助理戛然而止的声音，就像一阵白噪音一样。
他沉默良久。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尚澄问。
林谷雨答：“我不知道。”
“等我。”
“好。”她不知道尚澄的等，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愿意相信也愿意去等，无论是什么。她真的不想一个人撑着了。
……
林谷雨到L市医院的时候，林茜已经被送到了病房。张姨被吓得不轻，直说想要辞职了。林谷雨没有怪她，最后仍然是说服张姨先留下来照顾林茜一段时间，毕竟林谷雨也来不及找别的家政阿姨。她在回来的路上联系了律师，可是当林谷雨看到狗的主人的时候却突然一股气无处可发了。
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慌张得不知所措，漆黑的眼里还含着悔恨的水光。他的父母就全程等在手术室外，住院费手术费是他们交的。
“对不起，孩子今早出门玩没注意看着狗，对不起……”
林谷雨看着他们想到林茜，她和医生交谈过，林茜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这是她唯一的孩子……一想到这，虽然她没有发火，但是却也不想这么轻易地原谅。“你们知不知道，那是我小姑唯一的孩子，她以后都没法生育了。”她冷冰冰地和这对家长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进了林茜的病房。
林谷雨进入病房后小心地把门带上，轻声地踱步到林茜床边。
林茜还是那么的漂亮，即使是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地沉睡着的模样，也都透着一种易碎的美。林谷雨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听着林茜浅浅的呼吸声。她睡得正沉，林谷雨却害怕她醒过来，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该得多么难过。
两天的行程加上紧绷的神经，让林谷雨觉得疲倦，她趴在床边，看着林茜安睡的模样，也慢慢地陷入了困顿，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她毕竟睡得浅，听到林茜细微的动静就醒了。“嗨，你醒了。”她看到林茜醒了，正撑着身体想坐起来。林谷雨赶紧扶着让她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坐起来。
“你？你怎么回来了？”林茜疑惑。
林谷雨扯着嘴角，尽量让自己看着轻松一些：“张姨给我打的电话。”
直到这时候林茜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感知，但是仍然不可置信地问林谷雨：“我……孩子还好吗？”
林谷雨的眼睛是红的，一路奔波加上掉过眼泪，掩饰都掩饰不掉的哀伤。她什么都没说，但是让林茜一下子就猜到了。
林茜先是不相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随后抑制不住地颤抖，最后哭得撕心裂肺。林谷雨完全不敢看她，只是抱住她，像小时候林茜对林谷雨那样轻轻地用手安抚她。林谷雨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任由林茜哭到筋疲力尽，抽噎地睡着过去。
林谷雨身上的精力也随着林茜的这一场宣泄消散了大半。在林茜睡着后，她一个人怅然若失地呆滞了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谷雨接到寥寥的消息，他们的标中了。仿佛意料之中没有多少欢喜，她只是觉得疲惫。公司那边自然也是收到了这个好消息。院长给她发了祝贺，她没有多少兴致口头上提了想休息的事，院长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想来也是林谷雨全年无休的缘故，年假累计下来也有好一阵子了。但是林谷雨还是让寥寥给她写了一份假条，然后转交给设计院的院长。她终于可以停下来好好地休息一阵子了。
后来的几天，林谷雨一直住在L市照顾着林茜。她就住在以前她生活的老房子里，每天清晨绕着旁边的公园跑跑步，然后到菜市场去挑一些新鲜的瓜果食材回来给林茜做饭。中午的时候就踏着最热烈地阳光去医院看林茜。
林茜到最后还是知道了再也没法生育的事实，但是她也没追究狗主人的错，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娴静。保罗从德国赶来了，每天带着她在楼下晒晒太阳。林谷雨看到林茜看着保罗的眼神总是温和而又娴美。她很少看到林茜眼里有光的的样子。
林茜还是会时常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那个孩子从来没有离开一样。察觉到林谷雨在看着她就会尴尬到不知道把手放到哪里。她站着窗柩前，整个骨架清瘦无比。
“谷雨，这是报应吧。”林茜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林谷雨还在收拾饭盒，听到这句话身体僵硬了一下。报应吗？这么想着林谷雨就情难自禁地悲哀起来。她走近林茜，直到近距离地观察，才发现，原来林茜已经有了些许白头发。
将近半百。
这么一想，原来她的人生已经过去了如此之多了。曾经的恩恩怨怨，那些过往都如同云烟一般随着年纪消散了。
“小姑，都过去了。我们和那孩子没有缘分，如果你想，可以和保罗收养一个。”
林茜转过头来，脸上神情柔和几分：“保罗也是这样说的。”
她走过去轻抚着林茜的后背。万事朝前看，时间会治愈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