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男人闻言,神色不改,继续缓缓的吹着手里鸡汤,温柔的将汤匙递到她的嘴边,轻声道“啊。”,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宠溺,像是在哄个不愿喝药的小孩子,眼角眉梢尽是爱怜。
沈舟遥看向陆林深,眼前的男人依旧举着汤匙,孜孜不倦的等着她的回应,虽是笑着,可脸上却是掩不住的苍白和憔悴,眼底微微泛青,若不是她这个病人在床上坐着,恐怕别人都要以为刚经历完一场大手术的人是他。
想来自己住院的这些日子里,他也是未曾好好休息过片刻的。
陆林深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温柔的水光,嘴角轻扬,在她面前他总是这样的一副神情,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和纵容。
她轻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疲倦的脸上总算攀上了些笑意,“陆林深啊,你该谢谢你这幅好皮相。”随后像想开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也罢,你不愿放我就算了,能日日对着你这么一张脸,我也不算吃亏。”
“可是深深,你知道的,我不怨你,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了。”
不是不爱,是不知该如何再爱。
她对他的爱、痴迷、深情、依赖,都在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同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死了。
陆林深依旧笑意不减,声音里的柔情更甚,“好,都依你。”
沈舟遥把嘴凑到汤匙边,轻抿一口,抬头看向他,清浅一笑,点了点头,“好喝”。
陆林深随即又盛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沈舟遥跟前。
那汤是陆林深刚做好便从家里拿过来的,盛出来时还有些发烫,他托着碗底的指尖被温度灼的发红,沈舟遥扫过一眼,喝完他递来的这口便开口道“等会再喝吧。”
陆林深注意到她看过的方向,了然一笑,“不要紧的,趁热喝。”
沈舟遥冷哼一声,“我才不是担心你呢,陆大院长的手,多金贵啊,多少人都指着你这双手救命呢,可别因为我耽误了。”随后低头,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嘲。
她这话刻薄,却也是触到了自己的伤心处。
“对你而言,医院、病人、手术,这些都比我重要多了不是吗。”
陆林深把碗放下,握过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似是一声低叹,“遥遥......”
刚一开口便被一阵呛咳打断,偏过头去,用另一只手抵在唇边,尽力压制的咳了几声,等缓过来后重新看向沈舟遥,再开口时声音里已多了几分嘶哑,“遥遥,你知道的,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珍贵,包括我的生命。”
闻言,沈舟遥笑了笑,脸上的讽刺意味更甚,“哦?是吗?那你知不知道,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把你最珍贵的我,发着高烧的我,一个人扔在路边,让我一个人在雨夜里开车回家,我们就不会失去这个孩子,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互相折磨。”
“陆林深,你说你爱我,可你又是怎么爱我的?”
良久,没有听到那人的回答,沈舟遥抬眼,面前那人低垂着头,眉头轻蹙,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下去几分。
说不担心是假的,沈舟遥刚要开口,却又把到嘴边的关心咽了下去。事到如今,自己终是没法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表达自己的关心和在意。
横在两人之间的那道坎,并非荆棘横生,可她却也不愿再迈过。
陆林深撑着床头的桌子,缓缓站了起来,“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好好休息,我去找赵医生聊聊。”即使是此刻哑着嗓子,他的声音也充满磁性,低沉好听。
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步子,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清楚楚的落到了沈舟遥的耳朵里,“就算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会再丢下你了。”
随后便走了出去。
沈舟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汹涌的心潮,却还是有眼泪从她的眼眶逃出,悄然滑落。
从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沈舟遥住的是春辉的vip病区,她所在的这一层一共只有三间病房,此时正是午后,医护都在值班室里,走廊里静谧无声,入眼只有一片明亮雪白。
可陆林深此刻却只觉得这满目的洁白格外刺眼。
将将转出病房,便再也稳不住身形,他下意识的伸手撑住墙面,让自己不至于倒在这里,强撑着的腰身一点点弯了下去,低血糖带来的眩晕和黑视久久不能消散,就连胃里磨人的钝痛也无法带给他一丝丝清明。
陆林深费力的睁了睁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可任凭他怎么努力,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他靠着墙壁,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往下滑,刚才在病房里好不容易积蓄了一点的力气很快被抽走,终于,他脱力般的瘫坐在墙边,一手横在腹间,一手搭在腿上,低头默默跟痛苦对抗。
墙面上冰冷的温度一丝一丝传到身体里,激得他嗓子发痒,胸口的闷痛更甚,陆林深紧闭着双眸,曲指抵在唇边咳了几声,随后便把头靠在墙上。周身感受除了阵阵寒意外便只剩下缠绵着的晕眩和闷痛,就算闭上眼睛也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可他只是皱着眉头,默默忍耐。
良久,睁开双眼,面前的事物终于恢复了清晰,他提了口气,撑着墙站了起来,脚步依旧虚浮,但总算是有了些力气,冷汗顺着额头滑到漂亮的脖颈,本就苍白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晶莹,眼里似乎还有未及散去的水光,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隐忍的脆弱感,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沈舟遥说得对,陆林深的这幅好皮相,到哪里都是出众的,任谁看了都挪不开眼睛。
哦不。
还是有人能挪得开眼的,不光能挪开,还能翻个白眼后就把陆大美人晾在一边。
“陆林深,从你老婆病房到我办公室不过两分钟的路程,你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也是本事。”
任侠端着茶杯,一边摇头一边轻吹着杯子里的茶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陆林深侧着身子窝在任侠的办公室的沙发上,把头埋在沙发靠背与自己的臂弯间,挡住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哑着嗓子闷声开口,“大白天开那么大灯,医院电费不要钱吗。”
“呵,这等小事就不劳陆大院长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