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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田鹤强在这等了已有大半日。

    赵可馨那个小女娃儿还挺难堵的,他在这条破烂巷子盯了快一个月,愣是没找到个能截胡那小娃儿的契机。

    前阵子在小楼周围盯梢的人多,还是近几日才撤了几个,松了些,按说这本是他下手的好时候,但那小娃儿不出门,他也无甚办法。

    田鹤强弯着腰凑近一群浑身满是臭汗味的黄包车夫里,每天在这等活儿的人杂又多,他凑进去并不算起眼。

    印章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的,在中安矿山里埋得那笔金,是他偷渡走后东山再起的底气。

    没有那笔金,他逃出去也是个打杂的,都一把年纪老骨头了,难不成还要从头来过,卑微的给人点头哈腰地提鞋,去换得那一丝渺茫的重用吗?

    一个赵戴山就已经让他悔得如鲠在喉,鲠得他到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不想再走这条老路。

    除却婉婉,一家老小都让他送至乡下,改头换面低调生活,待他躲过这阵风头再说。

    但他给葛迦优留了个幌子,让他误以为他们一家皆已经坐船出海,不在江都了。

    葛迦优现在应是正焦头烂额地查着停靠在各个码头的船舶,大许是抽不出精力管这边的。

    这个幌子能撑多久,田鹤强也不晓得,但能撑一时是一时。

    婉婉被他逼得嫁进了林家,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再加上林家庇护,一生应是都会过得富富足足,平平安安。

    他犯下的罪孽,没人能替他赎,更没人能包庇下他,哪怕林家的面子再大,葛老都不会法外开恩半分。

    但护下一个对甚都不知的婉婉,却足够了。

    他也只求这个。

    他的夫人和几位姨太太都是有头脑的交际花,交际广泛的与许多人都有那么几分交情。

    交情虽不是说都多扎实,但掩个事却不难,那是几位太太费尽心力为他编织的关系网。

    然则遇到了葛老,便也都无用了。

    就连赵戴山那般强横只手遮天的人,落到葛老的手里都无一丝活路。

    他又凭甚去妄想葛老会放过他。

    铁面无私的人克他,邪门歪道的人也克他。

    每夜辗转反侧时,田鹤强无数次的想过他落到这般境地到底是赵戴山的错,还是他遇人不淑的晦气命,活该事事不顺。

    想到此,田鹤强把倚在黄包车边的身子稍稍移了移,瞧着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破烂褂子,说不上心里是怎般的滋味。

    他想,贪念这两个字眼在他的心里大抵亦是抛舍不下的。

    你让他舍弃了那座金山只顾逃命,他是做不到的,贪欲轧在他心里,得不到那座金山几乎等同于他再没了翻身的机会。

    大半辈子都在白忙活。

    到头来怕是落得连路边乞讨的都不如。

    若是这般,他宁愿谁直接一刀子将他了结的好。

    田鹤强心里叹了口气,想起了他唯一的女儿,婉婉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家里的人从未让她沾惹过那些龌龊事,

    他们觉得,家里总要有一个,能无忧无虑、肆意妄为活着的孩童在田家长大。

    算是,抚他们的心。

    家里除却婉婉,一家老小都曾为他做过些不能为人所知的腌臜事,将他们送至乡下,是希望他们能躲过这次的劫。

    不出事还好,若他出了事,那些腌臜事都经不起推敲,必定会被翻出来,到时他一家老小都要被折进去。

    他最初是想趁自己没出事前,用蒋家的噱头护着婉婉,可天不遂人愿,到最后还是退而求其次选了林家,林家,应是能护住婉婉的。

    只不过比蒋家,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就在田鹤强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如同一团乱麻时,小楼那边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

    田鹤强豁然将目光探过去,而后压低了头顶的帽檐。

    终是让他等到,赵可馨出门了。

    *

    三个时辰前,

    潘正又一脸为难地敲进冯香婷的房子,不是他想来,而是少帅几乎日日住在这里,只有这里能寻得到少帅。

    小花园里,

    蒋延礼正拿着女人昨日新买回来的鲜肉骨头投喂他的狗,两只蠢狗伸着舌头哈着气。

    等着投喂的样子,要多蠢有多蠢。

    蒋延礼比了两个手势,做对了,他才慢悠悠扔了块肉骨头出去。

    说是肉骨头,蒋延礼斜眼翕着盆里一堆骨头上的肉渣,是真渣,每块肉骨头上都细细碎碎地挂了那么零星几许小肉渣。

    这点又碎又小的肉渣,还不如没有。

    骨头都是冯香婷买的,他又将目光投向地上正专心致志啃骨头的蠢狗。

    这两蠢货哪得罪她了?

    跟他的蠢狗较什么劲儿。

    这一盆的骨头,唯一的优点就是身骨头大,硬邦邦的能磕死牙。

    两蠢货还啃得津津有味。

    肉渣早就被舔干净了也不知在那啃什么呢?

    蒋延礼失了再投喂下去的心思,转身回屋,一眼就看到正焦急在客厅等待的潘正。

    他都懒得问。

    蒋延礼拉开一旁的抽屉,去拿他的枪套別在腰上,固好腰上的枪,蒋延礼才乜了个眼神给潘正:“杵在这做什么?”

    “少帅,夫...夫人让你回去一趟。”潘正踌躇地说道,

    自打少帅“不日成婚”的消息被报刊传得满城皆知后,夫人不知怒火烧天地唤少帅回去多少趟了。

    可少帅就是崩得住,不管那边怎样咆哮、命令,硬生生崩了月余都没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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